“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成了一个不怕走夜路的女孩儿,这令我感到惊奇。尽管骨子里,我其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血气,是我永远匮乏的品质。我是个一个晚熟的人,没有过青春期的癫狂,甚至脸上都没有冒过半颗青春痘,就连月经,也是十七岁才来。长到快三十岁,始终没有性生活,单靠着黄色小说解决生理需求。我记得很清楚,有个相亲对象说我长得像一个没长成的孩子,也就是说,在大多数庸常的男性眼里,我没有一点性魅力。不过,郭发却绝对是个例外,他因为我的靠近下体变硬,裆部凸出窘迫的形状,和他一屋共处,我甚至能听见他加速的心跳声。我想,我就快赢了。”
——年月日齐玉露随笔
对郭发、齐玉露,以及齐东野而言,今晚注定是惊心动魄的一夜。
深夜的郊外没有人语,居民楼和其他建筑物都稀疏零落,道旁的树木张牙舞爪的枝丫印在地上,像是狰狞的鬼影。
齐玉露小腹胀痛,步履吃力,下身已经经血如注,才到家属院里,便下意识抬起头,四楼左侧的窗子内如常映着一个伛偻的人影,她松了一口气,只消看见这一盏灯火,便可驱散一切恐惧。
齐东野打开房间所有的灯,保持通明,笔直坐在摇椅上,报纸上的字变成了陌生的色块儿,神经警觉地等候齐玉露的归来。他默默告诉自己,如果十点以后依然没有等到,他就提着菜刀去郭发家里要人。
“啪嗒嗒……”楼道里回响起像是玻璃球落地的响动,那时独属于女儿特有的脚步声,节拍迟滞,间隔比健全人长一些,齐东野腾地站起来,提早打开门迎出去:“你可算回来了。”
齐玉露走进玄关放包换鞋,身上一股浓烈的烟酒气,她的脸红扑扑的,可是神色平静。
齐东野试探地问:“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有,他不敢对我怎么样。”
“谁知道他是不是狗改不了吃屎?”
齐玉露走近卫生间,坐在马桶上发问:“你说一个男的总是拒绝投怀送抱的女人,能有什么原因呢?”
隔着门,齐东野老脸一红:“色诱?老姑娘你也不是那漂亮人啊!这招不行。”
“你说是什么原因?”齐玉露置若罔闻。
齐东野思索了一会儿,卡了口痰,鸣声刺耳:“那还能有啥?一个大小伙子,我估摸着是阳痿。”坐回摇椅上,夜色静好,花香四溢,今晚,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翌日,郭发顶着昏沉的脑子上班,今天的活儿极多,他从一进厂,就没有歇手过,他贪恋这种马不停蹄的忙碌,这让他可以暂时忘掉齐玉露。
忽然,一通电话搅乱厂里紧迫的氛围,杜建树没好气地接起来:“喂?”
“你好,请问郭发先生在吗?”
杜建树把电话甩给郭发,眨着眼睛低声说:“一个女的。”
“您好,郭先生吗?”一个蚊子般的嗓音顺着电话线钻进郭发的耳朵,他身上有个奇怪的开关,就是有人在耳边说话的时候,会下意识感到后腰麻痒,他忍住触电的感觉,“有事儿吗?”
“是这样的,这里是解放书局,我们柳老板托我告诉您,您昨天订的《危情十日》到货了,可以来取了。”
这是哪门子地下党接头的戏码?郭发哭笑不得,忍不住要挂断:“操!齐玉露!你小子够了。”
电话那一端忽然静得出奇,依稀可听见颤抖的呼吸声,紧接着,声音弱下来,大概是话筒被捂住了,沙啦沙啦的杂音之中,是她对旁人礼敬的说话声:“你好,先生,需要帮您打吗?”
没有人应答,她继续说:“您……需要点什么?”已经不是职业性的礼敬了,似乎是一种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