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回来了吗?难得去一次东京,还以为神谷老师会多带你们玩几天呢。”女生半张脸藏在围巾里,笑得眉眼弯弯,偷偷把手伸进男生的校服口袋里。
男生穿低领毛衣,脖子露在风中,任她做小动作:“想玩也玩不成吧,这都快期末了。听说你是二等奖,恭喜啊。”
早川心道二位感情真好,嘴上颇不好意思地说谢谢。又听女生说,我看见bbs上的帖子了,和幸村君一起逛水族馆的人就是你吧?公费约会,真的好浪漫哦。
“如果你们也在一起的话,以后准备报告就变成dubbledate了吧?”男生的眉头皱紧,又舒展开,“但是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呢。”
在短暂的放学时间内被两对情侣晃到眼睛,想必是流年不利。挥手同两人告别,早川转向身侧当了五分钟背景板的仁王,想起他之前意味深长的暗示,叹了口气,佯装无意道:“和校园偶像传绯闻的感觉好困扰呢——”
她偷偷观察他的表情。且不说她和幸村的关系会向何处发展,东京之旅至少让她下定了决心:从今天开始,不再对他做多余的解释。面对柚木,老老实实和盘托出;而仁王若是问起,就用“情到浓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类的恶俗套话打发过去。
但他没有问。红灯停。仁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半晌,才轻轻笑道:“水族馆好玩吗?”
“……企鹅很可爱。”她不知为什么松了口气,示意他看自己挂在书包上的企鹅吊坠,“不过叫声很吵,就像吹喇叭。”
“国三的时候学校组织我们去江之岛水族馆。我骗赤也说这里能近距离看到海豚,让他坐在会溅到水的座位,然后自己去和海豚握手了。那小子很生气,快一周没和我说话。”
“赤也没做错。幸好我不是和你逛的水族馆。”信号灯转绿,早川不敢与他对视,别过头抬脚便走,“去过东京之后,好像更懂得幸村了。原本我总觉得,人与人是注定没办法相互理解的,现在偶尔也会反思,抱着这种想法不放,可能只是为了给自己的怯懦找个借口吧。”
“哦?”仁王跟上脚步匆忙的她,一面注意侧方车辆,一面还有余暇打听,“你和他聊了什么?”
路口有附近商店的员工发传单,六点还不下班,多少有些辛苦,早川接过一张,低头逐字阅读,脸上的羞赧装得倒有三分像:“不告诉你。”
仁王手上不闲着,传单翻过来折过去,叠出一朵川崎玫瑰:“看来……你终于要喜欢上幸村君了?”
早川心里一惊,那朵花已递到眼前。传单上印着婚庆公司的开业活动,满目红粉,乍看有些俗套。被仁王一折,红色背景露在外面,足够以假乱真。天色已晚,冬天的月亮从云隙中露出微黄的影子,空旷的街道上,触目皆是冰凉的灰白色。唯独层层花瓣灼灼地注视着她。
她接也不是,推也不是,心里闪过许多念头,想起自己从未对他说过追求幸村的真相,瞬间有了底气:“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终于’?如果我不喜欢,干嘛要追他?”
我倒要看你怎么说。早川把目光从玫瑰移到仁王身上,他垂下的双眼中藏着狡猾的冷漠:“反应好大,这算什么,小女生的恼羞成怒吗?”
他透过睫毛观察着她,正巧两人走到离家最近的丁字路口,她远远地看见母亲系着围裙从家里出来,这似乎是个转移话题的绝佳时机。
“妈!”早川难得如此兴致高昂,就连母亲也被吓了一跳,她放下手中的垃圾袋,看看她,又看看站在她身后的仁王:“回来了啊,这不是雅治吗?”
叫得好亲热。她对上母亲微笑的面庞,您看见我怕是都没这么高兴。
仁王一年到头,估计也就在家被长辈唤几声雅治。难得碰见邻居家长,一身混账无赖气质都收敛起来,手心那朵折纸玫瑰也藏着不见,规规矩矩地点点头,说阿姨好。
假的吧?她瞪大眼睛,这和刚才套我话的是同一个人?
母亲说我今天做了腌白菜,你帮忙带点回家去。仁王推脱,这怎么好意思。母亲却不理,高声道你一个小孩子还和我客气什么,上回你妈妈不是还拿了烤好的蛋糕来吗?还没好好谢谢他。仁王说那是我姐姐烤着玩儿的,也不用——哎,那我在这儿等,辛苦您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有来有往热热闹闹,早川乖巧陪在边上,总算明白了母亲为何总夸邻家老二靠谱,原来你仁王雅治面对长辈是这副面孔。
她虽然成了这个温馨场景的局外人,却好歹逃脱了仁王的逼问。心底正松一口气,忽又听得母亲端着保鲜盒从院子里出来,把腌白菜交给仁王,随口道:“你妈妈早上和我说过了,过年那几天你和弟弟就住到我家来,我们过年不出门,家里冷冷清清,多几个人也好,没问题的。到时候你们东西也不用带,阿姨这边都有。你也不用担心还要照顾弟弟,好好准备期末考就行,啊。”
……等下,这是在说什么?
早川一餐晚饭吃得恍恍惚惚。夹起的茄子落到桌上,父亲眼风扫过,大约是想起最近她表现不错又考试在即,终究只是喉结一滚,没说什么。
她故意磨蹭到父亲上楼,便搁下筷子凑过去要帮母亲洗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也没见她哪天这么积极,母亲问她作业不多吗,她说就想陪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