穴位传来的熟悉的温暖,缓和了痛感。痛感缓解,困意却像潮水般一下向她涌来,瞬间将她吞没。在坠入无边梦境前那一瞬,端木圭想问:“治愈后,我是否可以归家?”
然而,她只是嘴唇略动了动,未及发声,就已陷入深深的沉睡中。
意识渐渐清明,端木圭悠悠醒转。
她睁开眼,方才的梦仍萦绕在心,不能忘却。
又梦到了那段旧事。
那时的她,身患怪病:高烧不退,烧得脸色发红,额头出汗;然而手脚却相反,居然是凉冰冰的,比寻常无病时还要凉上几分。她时而昏厥时而清醒,卧床不起,药石无效,一时生命垂危。端木夫人考虑再三,想到可求助于一个人,于是带着她离家前去求医。
当时她只有十岁,绝没有想到,此番求医,竟是离开南越,远赴千里而来到楚地;娘亲带她去见的,也并非是医师,而是巫师——就是平云门门主楚月。
事后她曾思索,娘亲为何会行至险着。
南越至楚地,路途遥远,而端木圭正值命悬一线之际;就算笃定楚月能救得她一命,长途跋涉奔波,定会耗去十几二十日,在其期间,端木圭随时有可能病情恶化——如此种种,端木夫人不会不知。
然而,端木夫人还是带着她去了。
更怪的是,离开家后,一直纠缠不休的高烧竟然退了,她的病得以缓解。虽然还是昏厥乏力,卧床不起,竟也支撑到了楚地。
个中因由,日后她才知晓,是与娘亲那一族血脉有关。
总而言之,楚月治好了她的病。痊愈后,她再也没有回家,而是循入平云门,师从楚月,成为一名巫女。
有很长一段时日,她觉得自己一下变成了“孤女”:明明有家却不能归,明明有亲人却不能见,真不知算哪门子事?。。。。。
她不愿再回想下去。她本来就是个向前看的女子,觉得事情既已发生,回想亦无益。虽然,偶而她还会想起“若非那场病。。。。。”
也只是偶而想想而已。
冥冥中,也许早就注定自己要当巫女。
就在此时,端木圭忽然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很低,自远处传来。似歌非歌,似吟非吟,连绵不断;忽地一声尖啸破空,继而如哀泣低鸣,余音袅袅,久久不绝。
端木圭支起身子,向窗外望去。
她只看到一片浓黑,半点光亮也无,伸手不见五指。
她当然也看不到苍穹里浓云密布,尚未坠落的雨在云中翻滚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