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日没夜地将自己埋入文献书籍中,卸载了手机中一切无关的软件,屏蔽所有,不闻世事。
北方冬季天黑得早,在操作台前坐到了天色暗淡,游书朗不得不起身去开灯。手机连着充电线,静音放在入门处,游书朗开了灯,随意看了一眼手机。
四五个未接来电,都是本市座机打来的。摘了充电线,游书朗回拨过去,电话里响起市第一医院的宣传语。
没一会儿,电话被接通,对方显然是看了来电显示,接通便报出了名字:“游书朗先生吗?终于联系上你了。”
游书朗如今无亲无故,怎么都觉得自己担不上这句“终于”。
“找我什么事?”他问。
“你认识吴玉萍吗?”
游书朗脚下微顿:“谁?”
过年前夕的医院住院部终于不是满满当当的了。
中国人讲究合家团圆,也讲究一年之际要图个吉利,因而不是紧要的病,都不会在这个时间来医院讨霉头。
游书朗敲开的病房是四人间,如今只住了两个人。
他还在核对病**挂着的患者姓名,靠窗半躺着的女人,便叫了声:游老弟。
见了面,游书朗脑海中模糊的面孔才清晰起来,又不那么一样,现在的女人比记忆中的枯败太多。
走过去,站在女人面前,语音柔和:“吴女士,好久不见。”
游书朗与吴玉萍第一次见面也是在医院,两年前,吴玉萍的儿子被诊断患有脑部恶性肿瘤,她承受不住打击,崩溃之下抱着孩子翻出医院围栏。
慌乱间,孩子从她的臂弯滑落,危在旦夕之际,是游书朗和樊霄一同联手救下了孩子。
那时的樊霄……游书朗止住了自己的思绪,问道:“吴女士,你生病了?”
枯稿如骨的吴玉萍,在凳子上拍了拍,请游书朗坐。
“我,”只一个字,就像用足了一辈子的叹息,“肝癌,没几天活头了。医生说,我们家人体内就带着这种‘菌’,我儿子生在脑子里,我生在肝上。”
游书朗慢慢压紧眉头:“我听说孩子已经痊愈了。”
女人泪光闪烁的眸中添了一抹笑,她点点头:“托了你和樊总的福,添添做了两次手术,几个阶段的化疗,医生说,已经没事了。”
游书朗轻声安慰:“你也会痊愈的,像添添一样。”
“我没希望了,晚期,活不了几天了。”女人望着壁角,眼神空洞得可怕,“说实话,我特别怕死,我要是死了,添添怎么办?他在这世界上就我一个亲人,他还那么小,孤零零的,我怎么放心?”
“可是怕又有什么用?我终究挣不过命。”女人比游书朗大不了几岁,却被病痛折磨得苍白衰老,她用皮包骨的手抹去了脸上的泪,几经犹豫的怯懦开口:“游老弟,我知道你是好人,添添的命是你给的,你就是他的再生父母。我死后,添添肯定会被送到福利院,能不能拜托你……拜托你多去看看他?”
“我知道这会给你的生活带去很多麻烦,可我真的走投无路了,这世界上能对添添好的,可以信任的,我现在只能想到两个人,你和樊总。”
“樊霄。”游书朗下意识的重复。
“他的电话打不通,所以我只能找到你。”胡玉平语无伦次的游说,“添添很乖很听话,那么小都不怎么哭的,你只要去看看他过得好不好,健康不健康,开心不开心就可以。”
游书朗轻轻在女人肩头拍了拍:“吴女士,你先别激动,我们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