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暗时,祝玄带着她回了玄止居。
书案上不知何时放了一封简雅的请柬,却是月老送来的。
祝玄拆开一看,眉梢微扬:“连着十世都是一根红线一双人,确实难得。”
红线是为下界众生牵起缘分之物,然而缘分向来渺茫,今生恩爱来生不识者才是绝大多数,像这样连着十辈子都能成就缘分的,可谓凤毛麟角,在红线仙祠来说,这是个吉兆,须得摆宴贺上一贺。
“三天前递过来的,那就是明晚,也罢,既然遇上了,去一趟吧。”
祝玄将请柬在肃霜脑袋上一刮,书精从天宫出来后便不言不语,不是逛得挺开心?
见她还是没精打采,他索性取出画了大半的駺山樱花图,一面道:“我本想早些画完,可惜空闲太少,好在所剩不多,今天便替你画完。”
肃霜静静看着那张樱花图,即便她不太懂鉴赏这些,却也能看出绝非敷衍之作,駺山走势险峻,九株万年樱却绚烂而细致,仿佛一阵风吹过,真会有如雨花瓣飘落。
明明忙得都不睡觉了,他还有心画这个又快被她遗忘的駺山图。
沉重的心突然要炸开似的跳,积累堆叠的情绪也炸了,肃霜陡然生出一股愤怒。
谁叫他这样做了?把她衬托得如此卑鄙无耻下作,他很高兴吗?明明用玄牢术的是他!威胁砍脑袋的也是他!那些血腥手段呢?吊起来抽,刀子割腿肉,不管哪一个,都比现在这样让她坦然。
可身体里又有一个声音冷冷地说:他为什么不做这些,你不知道?你为什么敢磨他,你也不知道?
肃霜一巴掌拍在画上:“别画了!”
祝玄微微一愣,抬眼看她。
肃霜发火似的:“我不要了!不许画!马上撕掉!”
祝玄转了转手中画笔,忽然抬手在她鼻梁上点了一点,妩媚的胭脂色。
“不能撕。”他笑,“少司寇的画不许撕。”
满足而亲昵的眼睛,她能读懂他那片期盼的眼神:别离开,你就是为我而来,行不行?
身体好像又被丢进炼丹境,胸口徘徊不散的窒闷让肃霜渐渐喘不上气。
她想起自己是想寻一场浅薄的风花雪月。
怎么变成这样的?倘若是恶因出恶果,她可以直面以对,可为什么她单薄的良心独对着他就变得特别多?
多到让她感到什么恶果都不如这一刻,这一刻太难熬,从未有过的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