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昭的高祖父起这宅子的时候,窦焕成和窦耀成刚刚成家立业,他盼着家业兴旺,子孙昌盛,盖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院子。宅子传到窦铎手里,除了中路的厅堂和正房,西边的鹤寿堂和前面的书房、栖霞院等院子还住着人,东跨院全都空着,几十年下来,保养得再好也透着股腐朽的味道,窦世英闲在家里没什么事做,就寻思着孝期过后把东跨院推倒了重起。窦昭却觉得到时候父亲去了京都候缺,这件事不是丢给留在家里的王映雪,就是有可能是王映雪跟着他去了京都,把事情丢给自己。丢给自己,自己实在没兴趣;丢给王映雪,以王映雪的眼光,还不知道要起成什么样子,还不如保持原样不动,因而建议父亲只把东跨院修缮一番,重新种几株花草树木。
窦世英听了窦昭的想法觉得女儿好像在营造方面很有天赋,不时拉了窦昭讨论东跨院的修缮之事,写写画画了快一年,还没有一点动工的迹象,这让窦昭更加肯定自己阻止父亲重造东跨院的决定再正确不过了。
路过庑廊时,窦世英停了下来,喊装睡的窦明:“你姐姐回来了!”
窦明只得睁开眼睛,怕被窦昭看出来,还装模作样地揉了揉眼睛,做出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含含糊糊地喊了声“姐姐”。
窦昭全当没看见,笑道:“我给你带了些新鲜的枣子回来,等会海棠会送到你屋里去的。”
窦明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曲膝行礼,给窦昭道谢。
窦世英看着很满意地“嗯”了一声,和窦昭进了书房。
窦明就跳了起来,拉着王映雪道:“娘,娘,您看窦昭,是什么态度?见到您既不行礼,也不问安……”
王映雪别过脸去,声音哽咽地道:“谁让我是填房呢?”说着,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再转过头来的时候,脸上虽已没有了泪水,眼睛却红彤彤的,“明姐儿,你爹爹最喜欢你姐姐乖巧懂事了,你以后要跟你姐姐多学着点……”
“她休想!”窦明咬牙切齿地道,不知道是说休想她向窦昭学得乖巧懂事,还是说窦昭休想讨了父亲的好。
王映雪暗叹了口气。
这些年不管她怎么讨好窦世英,窦世英都油盐不进,只是一味地敷衍她,但对两个女儿却是十分的疼爱。她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把窦明推上前,希望窦世英看在窦明的份上能待她好一点。
窦明话说得狠,可真的想和窦昭别苗头的时候,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听身边的丫鬟议论,知道母亲想让窦昭在祖父的丧事期间管着灶上的事,结果窦昭一句话,灶上从管事的妈妈到摘菜的小鬟都给撵了出去,现在灶上的那帮人全看窦昭的眼色行事,只要窦昭往哪碗菜里多夹了几筷子,第二天全家人都得跟着她吃这碗菜。
窦昭还跑到三堂哥那里去要银子,说母亲四季的赏赐太少,她要拿自己的银子打赏身边的丫鬟、婆子,闹得二太夫人叫了父亲去问话,结果弄得现在母亲一拿到外院拨进来的银子,第一件事就是结算窦昭屋里丫鬟、婆子的月例,以至于窦昭屋里的丫鬟、婆子个个趾高气扬的,根本不把府里的其他丫鬟、婆子放在眼里,窦昭一句话,府里的丫鬟、婆子跑得比什么都快,就差摇着尾巴在窦昭身边打转了。
她想到这里就气得不行,冲着身边的丫鬟嚷着:“我要去找仪姐儿玩!”
府里的人自然不敢拦她。
立刻套了马车送她去了东府。
仪姐儿正在屋里换衣裳,几个丫鬟围着她团团转,淑姐儿则抱着个木偶坐在堆满了衣裳的炕上等着仪姐儿。
见窦明进来,仪姐儿拉着窦明道:“你看我这身衣裳怎样?”
月白色的银条纱夏衫,葱绿色的马面裙上镶着绣青竹的襕边,耳朵上戴了朵小小的赤金丁香。
窦明不由睁大了眼睛:“窦昭也有这样的衣裳和首饰。”
仪姐儿顿时脸色通红,强辩道:“她什么时候有件这样的衣裳,我怎么不知道?”
淑姐儿也道:“五姑姑看错了。四姑姑的赤金丁香送给我了。四姑姑的马面裙是水蓝色的,绣着玉兰花。”
这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换了个颜色,变了个花样而已。
仪姐儿却道:“是啊,是啊,我怎么会和四姑姑穿一样的衣裳。”
窦明目瞪口呆。
淑姐儿已不耐烦地道:“二姐,你还要多久?我都等你快半个时辰了。”
“好了,好了。”仪姐儿说着,最后在镜台前照了照,对窦明道,“阿七来了,我们要去六伯母那里,你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