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此前与洛昂见的最后一面,身着红色外套的青年难得露出了认真的表情,对她说:“暖暖,无论以后发生什么,都要怀抱着希望去面对啊。”
——那时的她一头雾水,不知道一场战争即将由面前的这个人打响。
希望,希望,希望。暖暖默默在心里念着,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捏紧裙角的手放开。
不知过了多久,莱顿声音响起:“我安排好了。”
暖暖几乎是从沙发上弹起来一样地站起了身,莱顿用板正的音调说道:“你可以留到明天早上,守卫会撤到上面一层,监视器也会被关闭。”
暖暖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泛起了红晕:“谢谢您,莱顿上将。我知道我能够进来探视已经很过分了……”
莱顿点了点头,他面对着这个没比自己女儿大几岁的小女孩子说这些话,其实也有点尴尬。然而羞涩与尴尬,这总算是谈起这类话题时正常该有的情绪了。
他看着暖暖脸上感激的神情,并不想说对于插翅难逃的联邦监狱,她的这个要求并不算太过分。这种情况也并不算罕见,譬如半年前处决的那个政治犯,临刑前夜他的情妇花了不少钱打点,进来陪他快活了一夜,而自己的这层关系,不过是让暖暖省了这一笔粉钻而已。
莱顿突然意识到,暖暖用手机联系上他时,为什么给他发来了账户里余额的截图。数额比他想象的一个单身女孩会有的要多很多,不知道她是如何拼凑出这个数字的。
而且更关键的是,即使没有自己,暖暖找到别人,她这个要求也可能被满足。因为高层都知道,洛昂根本不会逃跑,所以才会随便找了两个普通士兵象征性地在门口给他站个岗。
“跟我走吧。”暖暖跟在莱顿旁边,沿着那条长长的走廊向深处走去。这次莱顿走得很慢,暖暖倒是走得急,几次差点走到他的前面。
莱顿用余光打量着暖暖,之前在监狱门口刚见到暖暖时,她周身都萦绕着一股紧张与绝望的气场,将这个娇小的女孩牢牢束缚住了。然而现在这种束缚着她的气场像是全然消失,暖暖走在他的身侧,表情平和,步伐轻快,仿佛不是去向一个死囚进行最后的诀别,而是去赴一场与好友的约会。莱顿不知道在会客室的短短的几分钟里,暖暖在想什么以至于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但他有点理解为什么洛昂会对这个小姑娘另眼相待,以至于曾经为了保护她而找自己帮忙,动用了军方的力量了。
两边都是一间接一间的囚室,只是里面都空空如也,越靠近走廊的尽头,暖暖的心跳得越快。迎面过来了两名守卫,暖暖迎着他们的目光仰首走了过去,懒得辨别那四道目光中是否含着惋惜抑或是鄙夷。
走到尽头那间最大的囚室门口,暖暖颤抖着看向里面。隔着铁栏杆,她首先看到的是灰色的墙面灰色的地面灰色的床。
屋内的主色调都是灰色的,黑白两色混合而成的色彩,在服装搭配时可以说有百搭的妙用,但她现在看到这个颜色后心径直沉了下去。
然后她才敢看里面的人,青年站在桌前背对着她,身上穿着的也是灰色的囚服,而他的一头金发和被金色短发覆盖的雪白后颈,则在这个灰扑扑的世界里耀眼地刺伤了她的双目。
青年听到脚步声转了过来,眼睛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仅仅一瞬,便看向莱顿皱眉道:“啊我说,莱顿,你把她带来干什么呀?”他的语调轻快还带着点笑意,仿佛莱顿只是把暖暖带来了他与故友痛饮烈酒的酒吧。
莱顿用钥匙打开了门,暖暖走进了囚室后他重新锁好门,隔着铁栏杆看洛昂:“洛昂,我看不透你。我一直没来见你,就是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现在我更不知道。”说完他转身就走。
“喂喂你等一下,把她带走啊,你这是非法囚禁平民吧——”洛昂一下子蹿了过去,双手握紧了铁栏杆拉长了夸张的音调对着莱顿远去的背影喊。
“洛昂!”暖暖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洛昂身体一僵,慢慢地转过身,与暖暖对视。
他看着暖暖苍白的脸庞,没办法似的塌下双肩:“暖暖,这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洛昂挠了挠后脑勺,“哎你还是赶快走吧,我叫人……”他抬头看向监视器,才发现上面闪烁的红灯不知道何时灭掉了。
“洛昂,我进来见你,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暖暖用手抓紧了自己的裙摆,仰头用颤抖的声音问他。
“咳,我……”洛昂沉默了。
暖暖用眼睛将洛昂从头打量到脚,莱顿说的没错,这里的条件并不算差,洛昂除了大概是因为不见阳光而稍微更白了一点,并没有她所担心的消减憔悴,看起来没遭受什么苛待。
他的长相依然漂亮,身材依然挺拔颀长,站在那里把一色灰的囚服也穿得像是高定时装。暖暖仰头看他,伸手摸着他的脸颊,嘴里小声念道:“是不是脸瘦了一点……饿着了吗?他们没给你吃饭?”
洛昂把她的手轻轻拉下来:“没有的事,我这两天节食呢——”
“对啊,毕竟你要上镜嘛。”暖暖突然笑了起来,眼泪往下掉。
洛昂叹了口气,伸手给她擦眼泪:“你尽快回去吧,快回家。”
“你就真没什么话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