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喻是傍晚的时候被请进宫里来的,彼时下的还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远没有冰雹这般恐怖。
进了宫之后楚痕也不做什么,只是让他陪着吃了顿清淡的晚饭,然后上床睡觉。
可他心里装着事,怎么能睡得着,更何况冰雹打着屋檐的噼啪声还不间断地响着,像是钉在头顶的催命符。
颜喻睁着眼睛,屏住呼吸,在嘈杂的雨声中分辨出楚痕的呼吸声,很平稳,也很轻。
但他何其了解楚痕,纵使对方装得再像,他也能分辨出楚痕到底是不是在装睡。
比如现在。
颜喻又忍了一会儿,等实在耐不住这分外沉重的安静后,坐了起来。
楚痕的呼吸声一顿,再装不下去,也跟着坐了起来。
殿中点着小灯,让眼前不至于漆黑一片,颜喻沉吟片刻,道:“时候也不算多早,起吧。”
“好。”楚痕说,他指节敲了敲床沿,杨喜闻声带着一众宫女太监进来,忙活着掌灯伺候。
颜喻的朝服留在颜府,只好先穿便服,他也因此比楚痕先穿戴完毕。
颜喻坐在床沿,看楚痕背对着他,张开双臂,让两个小太监伺候着,往身上一件件叠加衣物。
楚痕个子高,又常年保持着晨练的习惯,肌肉也是实打实的,眼看他从里到外已经套了三层衣物,可随着手臂的动作,浮动的肩胛线和贲张的肌肉轮廓依旧很明显。
颜喻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床沿,看得入神。
眼下时间还早,也就不急着穿那厚重无比的外袍,楚痕坐下,有宫女拿着木梳挪到他身后,要伺候他束发。
颜喻目光一直无声地追着楚痕,现在却被宫女的身形挡了彻底,他犹豫片刻,起身走过去,把木梳要到了自己手中。
杨喜一直守在一旁,见状,极有眼力见地把宫人都带了出去。
嘈杂的脚步声渐渐远离,不过几息,偌大的殿中有只剩下一坐一立的两人。
楚痕微微仰头,和颜喻冷冷的眸子的对视,朝人笑了下。
颜喻被这抹笑容晃了下眼。
近来楚痕不再吝啬笑容,他本是冷冰冰的长相,弯起眼角时,有种严冬之下冰雪化水的温柔。
颜喻和他对视着,手心越攥越紧,直到梳齿硌出尖锐的痛意,他才回神,对楚痕道:“转过去吧。”
楚痕听话地转过去,坐正身子,一副任颜喻摆弄的模样。
这一幕很像四年前,两人还没有误会也不必面临抉择的最单纯的时候。
颜喻抿了抿唇,从楚痕脑后分出一缕黑发,梳齿穿进去,慢慢地往下,直至发尾。
颜喻不太会梳头发,他连自己的头发都不怎么梳,遑论旁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