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起来……”
这会儿那伙看热闹的老百姓基本上已经走得差不多,那“大记者”陪着笑脸打地上爬起来,捎带手捡起了地上的前进帽,掸掸上头的灰尘,又重新将它给扣在了自己的脑袋上,“带着帽子方便办事,你也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女人……很难在全是男人堆里的报社当中杀出重围的。”
一旁的鲁大能耐挑着眉毛又看了小个子一眼:“你把头发给剪了?他娘的,我就知道那些个舞文弄墨的没一个好东西。”
小个子的脸色变了变,但是立马又换成了赔笑:“剪短头发,也是为了方便工作。男人能剪辫子,女人为什么不能剪头发呢?”
“嘿——你他娘的抬杠是吧?”
鲁大能耐作势就又要动手,结果叫梁布泉和陈队长俩人的一个眼神又给逼退了回去,悻悻道,“男的能剪头发,那跟女的能一样吗?女人就他娘的应该有个女人的样子,学着我们爷们剪什么头发,他娘的……乱弹琴!”
随后又好像突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冲着小个子瞪眼道:“再一个,老子说的话你全当我放屁是不是?老子他娘的说没说过,这店铺清场了,五官人等全都他娘的给老子撤出去!你还在这赖着干什么啊,你他娘的留在这要勾引谁啊!”
“这位兄弟似乎……对我们女人有很深的成见?”
饶是像小个子这般看起来受过了不少教育的人,这会儿也已经冷下了脸来,她冷冷地斜睨着鲁大能耐,从鼻孔里头狠狠地哼了一声,“这位先生既然能和我攀谈,那就证明他并不想这么快地赶我走,你难道看不出来?”
“啊?”
鲁大能耐咧着嘴丫子好似求证一般地又转头看向了梁布泉,“是这意思吗爷?”
“真没看出来啊,大能耐你倒是还挺传统的?”
梁布泉没回答是,也没回答不是,冲着鲁大能耐缓缓地勾了勾手,“说着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可是你这头发看起来也不长啊,咋还没人家有眼色?”
土匪这伙子人,普遍都是些个直肠子,只要你在哪个方面能镇得住他,他基本上都可以在任何方面对你马首是瞻。这是梁布泉早在观音山上的时候就积累下来的经验,现如今到了这广西府境内倒是依然适用。
鲁大能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作势就走到了梁布泉的后头,可即便如此对那小个子的态度却依旧是没有丝毫好转:“光会耍心眼子这他娘的算是啥能耐啊,咱要是上了山,碰上了什么山精野鬼,流匪强盗的,那还不得是咱们男人顶在前头?带着一个女人,他娘的就是个累赘!”
小个子到了这时候怕是也懒得和鲁大能耐生这些个闲气,虽说是大清已经亡了,但是带着那些个前朝余孽思想的人可还是大有人在,她白了大能耐一眼,转而对着梁布泉露出一副灿烂的笑意,诚挚地递出一只手:“你好,我叫孙钰,是桂泰日报的记者,很高兴认识您!”
“梁布泉。”
后者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摇动了两下。眼前的这个女人虽说个子不高,看起来小巧得就像是个学生,可手上的力气倒是沉稳而有力。他轻轻地蹙了一下眉头,不由得又仔细打量起眼前的这个姑娘来。
这孙钰的个子看起来只有一米五上下,梳着干练的短发,而且并不像是他印象中的其它女人一样会在出门之前在脸上详细地打扮一番,不施粉黛的脸上,反倒是在短发的陪衬下,显出了另外一番别样的英气,嘴唇薄薄的,看起来也是个能说会道的主,尤其是那双眼睛,那是双在这个时代万千已经任命的,灰黑色的女性的眸子里面,唯独可以发出光来的眼睛。
有趣。
他上一次看到这种目光的时候,还是在观音山下与贾镜偶遇之时,只是到了这个世界以后,这里的贾镜已然没有了他记忆当中的那股子韧性和建议,同样的灰黑色的眸子,像是被世代抹去生机的行尸走肉。
“你姓孙?”
在一旁沉默不语良久的周老太爷却是不知何时,从何处大踏步地走了过来,一把夺过了梁布泉手中的柔荑,一面轻轻地攥着姑娘家的手,一面细细地打量着姑娘的脸,“让我看看,让我好好看看……”
孙钰的脸色一红,旋即对着周老太爷粲然一笑:“周叔,好久不见!”
他们认识?
梁布泉的心思一动,挑着眉毛抱起了膀子,又向后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