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友忠住着根盲杖,哆哆嗦嗦地转身就走,“困了,奶奶个孙子的,老子去树根地下眯一觉去。你要是没啥大事,可别他娘的叫我啊!”
杜老四在山岗的那头,倒是跟马士图正聊得热闹。想起早先死状凄惨的几个兄弟,一股急火顶着梁布泉的后脖颈子,就直往他的脑仁里面冲。
他觉得这是几天以来,自己最接近真相的一次。
赵老瞎子的师弟懂得烟驭百兽,而绺子里的弟兄,全是因为耗子拔舌而死;从打见到马士图的那一天开始,这小子就时常是烟不离身。
不论是巧合,还是瞎猫碰了死耗子。
马士图身上的嫌疑都实在太大了。
更何况,他现在就在抽烟。
杜老四在他边上,会不会受到那烟气的影响?如果他当真就是那个藏在暗处的驭鼠人,他的下一个拔舌的目标,是不是已经锁定在了杜老四身上?
“奶奶个孙子的……”
梁布泉是越想越急,已然从小步快走,变成了大步流星,“四哥!你他娘的在那唠啥呢?赶紧过来!”
不知道是因为隔着的距离太远,还是杜老四真的中了马士图的道,他似乎压根没听清楚梁布泉的招呼,扯着脖子反问了一句:“你说啥?我娘咋的了?你不是亲眼看见我娘没了吗?她能去哪啊?”
“你可真他娘的是个傻子,你是聋吗?”
“啊?你说我吃了一嘴沙子?这也没她娘的刮风,我也不傻,干啥要吃沙子啊!”
梁布泉是连比划带跑:“那地方危险,你快点过来!”
好容易跑到了碃道口旁边,一股腥风带着土里特有的湿气,活像是山洪一样的直奔梁布泉顶了过来。这股突如其来的腥风顺着梁布泉的鼻子眼,直抵脑仁,呛得他差点一屁股跌在地上,两颗眼睛登时噙满了泪水。
“我日他奶奶的,这他娘的是什么味?”
还不等梁布泉反应过来呢,头前那五六个抬扁担运砂石的崽子,突然之间痛苦地哀嚎了起来。
“疼啊……我日他奶奶的!我这脸……我这脸是咋的了!”
“我操他娘的,真他娘的刺挠啊,这碃子里面是不是有虫子……虫子好像他娘的钻到老子的皮里了!”
五六个崽子跪在地上,痛苦地滚成了一团。定睛细看就不难发现,这帮崽子哪是被虫子钻进了皮里啊!时下他们那一根根的血管,就好像是裸露在泥土之上的老树根须那样清晰可见,一条又一条蠕动着的爬虫,顺着崽子脸上的血管上下窜跃。
因为剧烈的疼痛以及瘙痒,不少崽子已经抓破了自己的皮肉,一只只粉嫩的虫子,带着血沫子源源不绝地从创口之中掉在地上,扭动着肥硕的身躯,还想找机会再往人类的身体里头钻。
梁布泉完全下意识地从嘴里脱口而出了一个名字:“三尸虫?”
“这玩意不是三尸虫!”
马士图不知啥时候带着杜老四也冲到了这几个崽子的身边,他几乎是不做丝毫犹豫地,一脚就踩死了那几只横在地上的虫子,“这是九环地龙的崽子!我说怎么总是感觉这碃道不对劲……咱们兄弟甚至都没怎么凿石取土,狼口岗子地下的土地,好像早就被什么巨大的物件给打通一遍了,原来是这玩意作怪!这会儿正是深秋末尾,入冬以前,刚好是他娘的九环地龙产卵的时候。咱们的这群弟兄,应该是吸进了地龙卵……咱们的碃子,是他娘的地龙的窝!”
“地龙?那不就是蚯蚓吗?”
梁布泉自然是仍未放下对马士图的戒备,“你咋知道有这玩意的?”
只听又是“轰隆”一声闷响,一只足有两座房子那么大的巨型蠕虫,顺着碃道口子携沙伴泥地露出了半个脑袋。
马士图一手拎着烟袋锅子,另一只手已经搭在了响子上头:“这么大的蚯蚓,你见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