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怪人不等他说完,就一口打断了他编的瞎话:“别撒谎了……我在上头见过你。”
“见过我?”
梁布泉把眉毛一挑,“你是九里庄的人?不对……九里庄要是知道这底下藏着矿脉,那还能轮到我们出手了……你是那帮红衣客?什么……通书?”
“通书……一帮狗崽子而已……”
那怪人活像个死物一样,一动不动地盘腿坐在这腔室中央,“耗子能看见的,就是我能看见的。”
“所以……你是油葫芦?害死了我们绺子里几十口弟兄的人,就是你?”
怪人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又哑着嗓子问了句:“这刀,是谁给你的?”
“你认识这把刀?”
梁布泉的眼睛一亮,以为自己还能攀上个远房亲戚,“要按您的话说,我的确不是朝廷的人,但我爹早先在朝廷里干过,识岭金钩倒头放,望岚听风四柱香,我爹是赵友忠!”
“什么赵友忠,王友忠的……不认识!”
怪人接着道,“你们祖师爷没说过,二十八道仙梁里的东西,都是动不得的吗?”
“二十八仙梁?”
梁布泉的心里头又是一翻个,早先赵友忠还真的跟他带过一嘴二十八道仙梁的事,可是这底下究竟埋着个什么玩意,哪个该动,哪个又不该动,他早就忘得是一干二净了。单听这怪人的言语,也不难猜出这人的身份绝对不一般,都说“不知者不怪”,这怪人就是再有本事,也不至于赵友忠和他说了什么话,都能知道的一点不差吧?
想到这里,梁布泉是把心一横,打死了也不承认自己听过仙梁的事:“什么仙梁鬼梁的,老子没听过!我说你这人也挺有意思啊,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通瞎问,咱凡事是不是都得讲究个礼尚往来?你刚才问了,我也答了,这回是不是也得轮到我来问问你了?”
怪人停顿了片刻:“你问。”
“你是不是驭鼠人?”
“我是。”
“绺子里的兄弟,是不是你给弄死的?”
“绺子?土匪窝吗?”
怪人冷哼了一声,“我们历代奉朝廷之命,在这看守着仙梁龙脉,谁敢妄动龙脉里的东西,我们就顺应皇命法办了哪个贪欲蒙心的孽障,这有何不妥?你说的那些个兄弟……我不认识,也不想知道,但凡下了碃道,想要染指金种的贼子,都活该被我的老鼠给吃干抹净,活活咬死!”
“下了碃道的你要杀,没下碃道的你还要杀?”
梁布泉打小就讨厌这种满嘴仁义道德,好像读了两天圣贤书,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家伙,当即是捏紧了手里的杨木箭,狠叨叨地骂道,“宋掌柜的从始至终都没下过碃子,他得罪你什么了,你凭啥连他也要弄死?吴老三就是个厨子,他也和这次开矿没关系,你拔了他的舌头又是什么意思,这他娘的就是你说的保护什么狗屁仙梁?”
怪人仍在原地坐得像是个石头:“我的老鼠,没去过你们的土匪窝,你说的那几个人,我不认识,也没兴趣弄死……”
“我去你娘的没兴趣!”
梁布泉抬脚就踢到了那怪人的脸上,可谁料这牟足了全力的一脚,就活像是踢到了水里,踢上了空气一样,怪人的头巾被这股夹带起来的罡风卷落,一颗人骨骷髅滴溜溜地掉在了地上,等着两个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死的?
那只钻在怪人怀里的小耗子,“吱”的一声钻到了暗处,喘息之间又听到一声雷鸣般地怒吼,紧随其后而来的,却是一头足有公牛那般大小的巨鼠。
这耗子浑身上下都淌着粘稠的、活像是鼻涕一般的透明液体,原本该长着眼珠子的地方,均是被一大坨粉红而且充满褶皱的皮肤遮住,四五十只眼睛,偏偏从它高耸的后背、粗壮的四肢与毛发之中,毫无规律地张开,那条没有毛发遮盖的丑陋的秃尾巴,活像是条毒蛇一样在空中挥舞抽打,发出“咻咻”的破空声。
梁布泉看见这只耗子的模样,甚至险些吐了出来:“我去你个姥姥,这他娘的是个什么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