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时我等在外面,下雨不久之后看到一辆马车,姗姗来迟。
原先不知是黄家的马车,但那天见到黄栋安车辇的外饰,就明白了。
同韩姻耳语几句,寻了个借口离席,到了外边,撑一把伞,四处找她。
当时为了躲雨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东南西北四个正门,忘了是在哪个门见到的她,所幸到北门时她正下马车,婢女为她撑着伞。
刚想叫她,有人站到我面前,挡在我和她之间。
尹辗似笑非笑,以身形阻挡了我的视线,也阻止了我想奔过去的冲动。
他不会让我过去,在明白这一点后,我的心渐渐变冷,干脆收了伞。
雨水很快浇遍全身,淋湿了衣物,从头顶浇下来,哗哗地流,我耳边鸣响,也有部分前两天涉湖入水没及时换衣服,湿着入睡,着凉还没好全的原因。
我站立不住,他一把拽起我的胳膊,把我带到旁边可以躲雨的地方。
我在石阶上坐下,脑袋靠在柱子上,身上发冷,空气凝滞着,沉默结冰,尹辗说:“我叫人送干衣服过来,你到马车上把面具戴好,再回去。”
这应该是他干的为数不多的几件好事,但我不能说一个好字,呼吸太沉,说不了话。
说罢他就要走,我叫住他:“大人,捡到只镯子,可否帮我问问是不是那位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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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栋安手握重兵,把守边关数十年,皇帝说对他没有忌惮是假的,历史上最怕功高盖主,也怕奸佞当道,但不巧大璩都占了。边疆战事起,黄栋安请令回蕹州,皇帝把他女儿扣下留在了玦城,变相做人质。
庞贇存在玦中一日,手中的兵权一日不收回,黄栋安上位就存在极大阻碍。庞贇虽不上战场,只贪图享乐,但仍典掌禁军,坐拥领军大将军封号。于他目前的状态来说,沉迷酒肉,纵情声色,因为他无谋权之意也无野心展现,皇帝对他放松警惕,任他无法无天。
庞贇死后收回的军权给谁呢,只能到黄栋安手中,他是最好的人选,他是不二人选,但皇帝给的能甘心吗?
不过几日,尹辗把镯子还给了我。虽未见上面,但我在黄夕仞的马车上留下了一封信,不知她看不看得到。尹辗走后我才摸上黄家的马车,椎史给我取衣服去了,按理说她应该能看到。可世事难料,我对在尹辗眼皮子底下搞的小动作都不抱希望。
回到庞府,娴娘正在做黄金馒头,把和好的面揉成团,放进笼屉里蒸,我要帮忙,她叫我回去歇着,病才刚好,就不毫无人性地劳役我了。她一如既往娴静温柔善良,而不知道我每天都在倒数血洗庞府灭门之祸的日期。
过去是不可改变的,因此阻止也没有意义,除非想看看某件事对未来的影响,可能导向的另一种结果。但谁会那么无聊去看一场梦境的结局呢?
总归是要回到现实的,不如趁此接受,与自己和解好一些。宁诸觉得我成熟稳重了,其实我只是看淡了。在前前一场梦境里,我走到了这里,告知了庞贇他将被灭门的惨剧,由于我说的许多事都一五一十对上了,他不得不信,在尹辗前来说长公主择夫一事时,一切看来与往常无异,杀手刺客却埋伏在了暗中。
那夜风萧萧兮,气氛诡异至极,我躲在暗处屏气敛息,心脏狂跳。
尹辗踏上一步台阶,又踏上一步,每踏上一步,潜藏的杀手目光就跟着移动一寸。
他若无其事进到大堂,谈事间庞贇话语止不住地阴沉讽刺,他问尹辗,毫无代价付出便可利用的长公主,为何会找上他让他得这好处,难道天底下真有白吃的宴席吗?
尹辗回这不是什么大事,将军论地位名望论战功官衔,都是去争取的不二人选,若能得长公主联手,鼎力相助,保后半生享乐无忧。
庞贇嗤笑,这长公主谁不知道她的性情,她的喜好,她能答应?尹辗答,正是因为清楚,互不干涉,两全其美,岂不正好?
庞贇暴怒,皇帝认俺一介莽夫,怎可配得上皇亲国戚,你知这是我一块心病,特来激我,安的是何居心!拍案而起,尹辗身形轻移,后退躲开,轻松道,我可是一片好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