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人实在太多,除了吴老夫人和景阳侯是她亲手绣的上等丝帕,其他人都是从外头绣庄买来的现成品。
秦氏本来劝她给要紧的人,包括许夫人,每人送一盆庄上的上等牡丹。
她却没点头。所谓“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她亲手打点过的盆景花木,每一件都要卖到百两银子以上。
这些人,名义上是亲人,可她真的不熟,何必送这么重的礼?更重要的是,她也不想炫富,回头扎了别人的眼,再惹出些事端来。
呈上礼物的时候,她也看得出来,虽然大家脸上都一团和气,可没人真把她当回事。尤其是年纪最小的锦柔,眼珠子朝上直直翻着,毫不掩饰心里的不屑。
倒是她爹景阳侯把那天青色的烟云丝绢帕拿在手上,仔细展开,一脸严肃地看了几眼绣的几竿墨竹,才若无其事地揣进了衣袖。
一时认人完毕,锦鱼收了一堆寻常的戒指手镯头花绣品作回礼,便被引着落了座。自然是在最末,跟六妹锦柔的位置正对着。
丫头们便送上茶来。
这才听许夫人道:“侯爷这下可放了心?母女两个都平平安安齐齐整整的。我端午节前便特意打发了王妈妈去把她们接了回来。可一来过节家里事多,二来总要教她们些侯府规矩,这才延迟到现在让五丫头来见人。”
锦鱼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所谓教她规矩就是让婆子把她关在浅秋院不让出门吗?!
“你自来做事周全。”就听上首塌上老太太费力地道。
隔得老远地,她向她爹看去。就见她爹脸色严肃,点了点头,道:“夫人贤惠。”
许夫人这才展颜而笑。众人便开始闲话起来。
听她们说些家常琐事,锦鱼插不上嘴,自然保持沉默。目光却在众人脸上溜了一圈。
她回府都十来日了,想给她娘脱奴籍的事,却是一片茫然没有半点头绪。
俗话说得好,靠山而立,靠人而行。
她在府里总要找个靠山,才有可能帮她娘脱籍。找谁呢?
第章
锦鱼笔直坐在后头左侧。她抬起眼,头不动,目光从众人脸上悄悄滑过。
同侧第一张大圈椅上坐着的中年男子是她爹,穿着件漂色家居圆领袍,坐得像棵老松,一动不动,十分严肃。能靠他么?这十五年来,她娘最常挂在嘴边的两句话:第一句是她爹狠,第二句是她爹靠不住。
她暗暗摇摇头,目光右移向上,看向最上首正中的虎足软榻。这盛夏的天气,老太太还穿着厚厚的暗红夹棉背心,衬得脸色更加蜡黄,像一张浸过水的黄表纸,整个身体半截枯柴似地戳在榻上。听她娘说老太太身体一向不好,以前老侯爷在时就不怎么管闲事,后院全是许夫人在打理。她不过是个突然从庄上滚回来的庶出孙女,老太太能理睬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