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绣婉在热水盆里拧了一条毛巾,递给傅金城擦脸,不好意思道:“我家里简陋,还请你将就着些。”
傅金城坐在床榻边缘,伸手接过毛巾。
他扫了眼书桌上的笔墨纸砚和靠墙的一整排书架,评价道:“虽然没什么装饰物,但很干净,书也多,有些像男孩子的房间。”
沈绣婉笑了笑,向往道:“我时常想,若我将来生个女儿,我定要把她的房间装饰得漂漂亮亮,就像大哥大嫂他们女儿那样的房间,堆满洋娃娃——”
话说到一半,她又连忙噤声,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金城的脸色。
她有些懊悔提起孩子的事,仿佛是在催促金城跟她生孩子似的。
傅金城不着痕迹地揭过话题:“其他也就罢了,这张拔步千工床,做工倒是很不错。”
沈绣婉的眼睛立刻亮了:“这是我爷爷花了好几年的时间,亲手替我做的,爷爷木工很好,这上面的雕花也是他亲自雕刻的。原本打算给我当嫁妆,没成想,我最后嫁的那么远,到底是没能带过去。”
沈宅的电灯发暗发黄。
少女眉眼弯弯,干净的像是江南的山水。
傅金城看着她:“你爷爷很疼你。”
“爷爷最疼我了——”
沈绣婉正欲举例,忽然想起爷爷已经过世了。
眼泪突然之间就涌上眼眶,她低下头,沉默地揉了揉眼睛。
傅金城同样沉默,过了片刻,他将少女揽入怀中,将胸膛借给她依靠。
夜里,两人并排躺在拔步床里。
新缝的被子带着棉花的香气,厚实又暖和。
沈绣婉闭上眼,想着今日种种。
她嫁了一个有点坏,却又不是特别坏的丈夫。
他明明不爱她,却因为骨子里的教养,愿意赶赴千里,在滂沱大雨的悬崖边给予她救赎,在她娘家维护她的尊严和体面。
她原本对他失望至极,却又因为他的这一举止,飞蛾扑火般再次燃起了爱意。
他是个那样矛盾的男人,既温柔又残忍,既薄情又多情,像是烈火烧灼着春雪,可她偏偏沉溺于这样的矛盾里,她无法容忍他爱着别的女人,却又无法带着足够的恨意离开,她靠着在玻璃渣里捡糖吃,撑过一日又一日。
她的心,被这个矛盾的男人困住了。
她在黑暗中小声道:“金城,今天,谢谢你。”
傅金城“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