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六日里,每逢她睡去,刻入脑海的种种都会在梦中重演,雪融下的空洞像是一汪不见底的沼,而她深陷其中,沉沉下坠。
脚步声响起,侍女桃夭走入房中。
她转身将风雪掩在门外,又匆匆将窗子关合,为洛久瑶拢好身上的氅衣。
氅衣的绒领将洛久瑶的脑袋裹了一圈儿,只剩一张泛着白的小脸还露在外面,桃夭仍嫌不够,又朝洛久瑶的臂弯里塞了只手炉。
像是怕惊了才醒来的小殿下,她轻声道:“殿下怎么在窗子底下打盹儿呀,外面还下着雪,会吹病的。”
缝在衣领的绒毛轻痒痒环在颈周,洛久瑶的神色尚有些恍惚。
她曲指摸一摸暖呼呼的手炉,指骨颤动,不知觉绞紧了绣套的流苏丝绦。
直到身子回暖,洛久瑶才从恍惚中挣出来。
她不顾桃夭阻拦,重新将窗推出一道缝隙,想再看看落雪。
可雪停了。
天黑的透彻,覆了落雪的红墙将黑夜割出一块四四方方的幕,寒风顺着窗栏涌进来,激得人轻微冷颤。
没能看见雪,洛久瑶只好将窗子合拢。
伸手之际,腕间露出一截才绑上去的细布。
洛久瑶扯一扯袖子,将细布盖下了。
她不该在这里的。
她该是已经死了的,在她的记忆中。
她死在二十四岁,死在燕京城的郊野,埋身在那场纷飞的大雪里。
利箭穿心,血流不尽,方寸之地的霜雪遍染鲜红。
可当她熬过那样刺骨钻心的冰寒,本以为一生就此尽了,再睁开眼,却一朝回到了少年时。
章平十七年,冬日时。
三日后,将是洛久瑶十五岁的生辰。
大熙皇帝洛淮的子嗣不多,洛久瑶是其中最为年幼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