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赭漫不经心地抽出一点思绪,花了十几秒分析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巧妙地避开了学校和家庭两个关键词,没再继续深问进去,而是随口对汤于彗道:
“有做旅行计划吗?”
“……”
“下一站打算去哪?”
“……”
“呆三十天你都打算怎么过?”
“……”
“什么时候回去?”
“……”
康赭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简单,但汤于彗一个都答不上来。
那种难堪的感觉又出现了,汤于彗毫无道理地想,为什么自己总是被康赭坦荡又冷漠地逼成这个样子。
本来他以为自己已经能够慢慢接受被人看到不好的一面,但还是很抗拒让康赭看出来自己的狼狈。
“好吧,”康赭也没继续问了,而是平平静静地道:“那你确实很厉害。”
汤于彗一愣,听不懂一样地看着他。
“喜欢出来玩的人其实很多会有一种惯常的优越感,好像生活在别处比生活在柴米油盐中高贵一点一样,旅行就算不是为了炫耀,也难免想从自然中得到一点什么,或者是阅历,或者是感想,或者就是快乐吧。”
“你不怕浪费钱,不怕浪费时间,就这样一件厚外套都没带,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高原反应地跑到川西来,我说一句你不怕浪费生命也不算过分。”
“但这样你也没有什么想要的,不要求风景回报什么,无所谓去哪里,看到看不到什么都没什么影响。你连快乐都不图,这不是人世间最有性格的活法了吗?”
说完这一大段话,康赭趁着汤于彗还懵着缓缓地站了起来,拍了拍火堆飞扬到身上的烟灰,对他道:“最近我朋友在塔公草原那边筹办赛马节,我白天去帮他跑马,你要是不知道干什么,明天可以来找我,记得多擦点防晒霜。”
说完也不听汤于彗的回答,好像很怕他拉着自己倾诉一样,康赭头也不回地往后院走,留下汤于彗一个人在星空下思考人生。
汤于彗被他说得愣愣的,出神地看着璀璨的星河想:“我什么都不图,连快乐也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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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赭边往回走边思考,刚刚是不是框得太过了,不会真的全信了吧。
想着想着他就无所谓地笑了。
他之前在西藏流浪了很长一段时间,在拉萨那边帮人解佛,师傅一句就能解开的话,康赭可以诌出一大堆。
久而久之,开惑的哲理张口就来。
偏偏游客都喜欢找他聊天,显然是没看出来他心不静,也没什么大智慧。
不过康赭想,这也是另一种程度的修行。
世人都爱听似是而非的糊涂话,酒满半杯最香,月笼一半最美。
人人都想看清,却又不敢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