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他看到一方矮茶几放着堆积成山的文件和腾出一小块空地放着的歪歪扭扭玩具泥塑。他躺在一个温柔的怀抱里,背后被掌心轻轻拍背哄睡。
往上看,视线好似被盖上一层薄纱,他极目要看清楚女人的脸庞,希冀的视线扫过,只模糊看到了她如烧般的红发和疲惫的眉眼。
楚景年恍然,他想起了这个场景。他用尽全力的想要托起沉重的身体,鼻尖猛然涌上酸热,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这是年幼的时候母亲在哄他睡觉!
“妈、妈、”
“……”
他张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仿佛喉间被一双隐形的掌心紧紧攥住,透不出一口气。
抱着他的女人还在疲惫的揉着眉心,嘴里还在和下属低语隐隐商议什么。
这就是记忆力母亲的模样,楚景年无比确定这就是他母亲,是他日思夜想的亲人。他急迫的想伸手抱着她,但刚艰难迈出一步,穿破隐形中的禁锢,在画面破碎那一秒,滚烫的眼泪夺眶而出,被无数飞溅的碎片在慢放中尽数切碎。
眼前瞬间一阵天旋地转。日与夜交替变幻,他又来到了白天。
芦苇被一阵狂风撞倒两边,翱翔的秃鹫盘旋苍穹,无数回忆的潮水向远方迤逦奔远。
楚景年发现自己落在秋千里,被保姆轻轻地推远。
耳畔挂着的是青草味的暖风,远方江水静静,映着岸边清晰的身姿——一群孩童蹦蹦跳跳地路过。
简易的手工风车轻轻转,稚嫩的嗓音在落日余晖下悠扬飘向江水天际:
“摇啊摇,摇啊摇,
船儿摇到外婆桥
外婆说,好宝宝
外婆给我一块糕”
……”
金橘色的余晖轻轻落在他眉睫,浅褐色的瞳孔泛着空洞的单调,旋即如落石击水猛然惊醒。他抬眼,看到了自己曾抱着孟策舟,一遍又一遍的期望他相信自己;看到自己浑身湿透,无助的不断说着“不是我干的”;看到晨曦破晓时孟策舟羞红的耳垂、看到那天海面上孟策舟举枪对准自己,恨不得杀了自己的脸,也看到俩人被潮汐吞没半个身体,孟策舟背着他走了好远好远的路。
时光回溯如电影版一幕幕投放在脑海,楚景年抑住了呼吸,下一秒,混沌虚空中飞奔来一颗石子,画面再次四分五裂。
而这一次入眼的,则是医院雪白的天花板。
他眨巴两下眼睛,从耳尖摘下来一朵娇嫩的鸡蛋花。
平放在掌心,目光困惑的盯着看了一会,突然听到门外微弱的传来一问一答的对话声。
“想人家想的紧,也不见得人家会当你老婆。”
“你也配说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