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低下头暗自思量,心道:“老爷子,您想得也太简单了,萌志容易罢手难。你叫董卓还政回凉州现实吗?叫那些已经手握重兵的人都遣散兵马回去治民还可能吗?天下之乱似乎是避无可避的事了……”他想劝刘邈两句,但是瞧老人家须发灰白面容憔悴,背都有些驼了。如此年纪的人了,前往西京身赴险地,这是为汉室江山尽最后一点儿力气了。想至此,倒觉一股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刘邈沉默了一阵,又道:“孟德,想必你此来是为了求兵吧?”
曹操点点头,惭愧道:“荥阳一战兵士死伤殆尽,小可无奈,至此求元悌帮助。”
“能灭董卓固然是好,可若是不能灭董……当设法保土安民以待西京之变。周亚夫力挽狂澜固然是忠,然则窦融保河西也一样是忠。”刘邈直勾勾看着曹操,“诸家兵马汹汹,却只有你敢出兵一战,由此足见你之忠义远胜他人,若是老朽能侥幸不死到达京师,当在天子面前多多保荐你。”
“在下受宠若惊。”曹操连忙行礼。
“过来。”刘邈忽然点手唤王必,“你为何动手打人?”
王必跪爬到他面前:“在下见咱五个兄弟被这小子打倒,就……”
楼异突然插口道:“我连连避让,他们五个还纠缠不休,挨打是他们自找的。”
“你闭嘴!”曹操赶忙斥责。
刘邈抬手示意曹操不要生气,又道:“王必,你应该亲眼看到了才对,是不是他们五个以多欺少纠缠不休呢?”
“小的是看到了,”王必点点头:“但是兄弟们说我不出手就是没义气。”
“义气?”刘邈笑了,“你自己说说往事,为何在我家里为仆?”
“小的当年为朋友出气,打死人命逃亡在外,蒙老大人收留。”
“你看看,今天的事情与你当年之罪有何不同?没长进啊……”刘邈一本正经道,“义气能大过是非吗?王必啊王必,我是怎么教导你的?交朋友讲义气也要长眼睛啊。有人得朋友之助,有人受朋友所累,还有人因为误交了朋友而丧命,你千万要看准了人再讲义气啊!”
曹操不禁暗笑这老头危言耸听;王必哪里敢还嘴,只道:“小的谨领您老人家的教诲。”
刘邈手捻须髯道:“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王必道:“我侍奉老大人五年了。”
“五年,真快啊……”刘邈点点头,“你一身武艺,却在我手下当了五年奴仆,也真为难你了。”
“大人对小的恩同再造。”
刘邈指了指曹操:“你给这位曹将军磕个头,以后随他去吧。”
“您不要我了?”王必大吃了一惊。
“我是不能要你了。”刘邈拍拍他肩膀,“你是个厮杀汉,岂能守着我这个老棺材瓤子?大丈夫当建功立业,你就随曹将军从戎去吧!快磕头。”王必领命,重重给曹操磕了一个头。曹操不知如何是好,忙伸手相搀:“老大人,这……”
“我就要去长安了,何必白占着有用之人呢?王必颇有些武艺,还通点文墨,孟德你收在帐中,权且充个亲兵,也好随身保护,千万不要推辞。”
“那……多谢老大人恩赐。”曹操作揖道谢,又仔细瞅了瞅王必,见他相貌憨厚,膀阔腰圆,倒能跟楼异凑成一对护卫。
陈温笑道:“恭喜孟德兄得一膀臂,我已经想好了,拨你三千兵马。另外还要借借老大人面子,请您修书一封给丹阳太守周昕,让他也分些人马给孟德。”
刘邈摇头道:“信我可以写,不过只怕孟德来此求兵非是良策。”
“大人何出此言?”
“今扬州尚安,北方丧乱,恐南人不愿北上。如果他们不愿意去,还请孟德不要强人所难。”刘邈叹了口气,“士大夫争权,与百姓又有何干呢?昔日楚王问鼎,在德不在战。百姓只是想过安定的日子,谁能让他们安安稳稳过日子,谁才是真正的王者,穷兵黩武之人算不得高明。”曹操情不自禁地暗自思量:“征战仍要继续下去吗?还是得一方立足之地,继而保境安民好呢?我要走的路究竟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