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若保守黎阳不出,与逄纪之议有何不同?那不还是中了袁尚、审配之计?”
郭图沉着脸想了一会儿才道:“咱们调动阖城兵马以及百姓与曹贼一战。若能得胜,将军可占据黎阳,积蓄粮草坐收民望,招青州旧部前来会合,日后再讨邺城;若不能得胜,归拢残兵回归邺城。”
“逄纪已死,咱们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将军差矣……”郭图嘿嘿冷笑,“两军阵前局势多变,你我将兵败之由推给这死鬼,谁能知晓实情?再者将军之父临死前过有过遗训,袁尚必不敢谋害将军受人以柄。况且邺城还有辛评等人愿为将军效力,将军又素有带兵之望,只要妥善经营积蓄实力,待曹操退兵之后再举事也不迟。那时没有外敌,不过是兄弟之间算账,夺来大位旁人又有什么可说?”
“好!就依公则之计。”袁谭收起宝剑步出大堂,对手下嚷道,“逄元图妖言惑众离间我骨肉兄弟,已被本将军处死,将其枭首示众晓阅三军!另外,给我击鼓鸣锣召集所有兵马和城内百姓,明日打开城门全力一战,誓与曹贼拼个你死我活!”
袁谭、郭图定下计谋,但实际情况没他们想象的这么乐观,河北军久吃败仗士气低靡,加之伤亡严重,已不堪出城硬战。而曹军接连取胜气势大涨,人人都似下山猛虎。两军交锋之际。河北降将张郃、高览率领所部当先突击,河北军一触即溃,丢盔卸甲狼狈逃窜。至于那些被卷入战争的无辜百姓,都命丧沙场做了孤魂怨鬼。黎阳军民死亡近万,被曹军杀得尸骨堆山血流成河。
袁谭一战惨败,仅率数百骑兵突围而走,将近邺城才遇到袁尚亲领的大队援兵。郭图诬陷逄纪离间兄弟惑乱人心,袁尚明知是假,但大敌当前顾不得私怨,顺水推舟将罪责归于逄纪。兄弟俩合兵一处回转邺城,貌合神离地商议御敌之策。但是黎阳落入曹操之手,河北门户已完全敞开。
长驱受阻
这次北伐并不似曹操预想的那么顺利,袁谭处处向战全不按章法用兵,倒叫曹操忙了好一阵子。不过真正令他头疼的并非眼前之敌,而是并州刺史高幹。
袁绍的外甥高幹自官渡以来就向西面笼络人心,通过威逼利诱控制关中诸将和地方豪强,还拉拢到司隶校尉钟繇的外甥郭援,用他与其舅公然作对,严重破坏了曹操不动干戈招诱关中的计划。在官渡之战中镇守险地的河内太守魏种已病逝,而河东太守王邑又非曹操心腹,对并州的防御整体趋于薄弱。高幹见曹操与袁氏兄弟打得不可开交,趁此机会突然发难,在关中掀起风浪。
高幹起兵攻入河东郡,擅自任命郭援为河东太守,猛攻真正的太守王邑。随之响应的不仅有地方豪强土匪草寇,甚至还包括匈奴单于呼厨泉,关中之地一片大乱。钟繇凭借威信集结已归顺朝廷的诸方势力,领兵围攻呼厨泉所驻平阳县;高幹、郭援得讯立即回救平阳,并鼓动西凉军阀马腾、韩遂反叛,随之夹击钟繇。事已至此,钟繇不但不能攻克平阳,反而要应付敌人两路救兵,陷入了腹背受敌的险境。
曹操深知此中利害,钟繇一旦失败,关中诸将必然见风使舵倒向高幹,朝廷将丧失对关中的控制,这几年来辛苦经营的成果都将毁于一旦。但他羁绊于冀州,别说无法脱身,就是临时撤退也救不了钟繇。既然后顾不得,就只有横下心来往袁氏的大本营邺城进军了。
《孙子兵法》有云:“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曹操自然晓得这个道理,甚至还在批注时特意加上一句话:“兴兵长驱深入,拒其都邑,绝其内外,敌举国来服为上,以击破得之为次也。”意思是说打击敌人就应该长驱直入,一举端掉敌人老巢。现在如果攻克邺城,冀州全境必将闻风而降,并且可能撼动河东的不利局面。
邺县自古就是兵家重镇,战国时曾为魏国陪都,西门豹担任邺令,整治不法移风易俗,引漳河之水修建渠道,开辟出大面积良田,自此邺县又成为富庶之地。但邺城所在之地距离冀州南界很近,在袁绍逐鹿中原之际是便利条件,可一旦敌人自南面打进冀州,其地理位置反而成了不利因素。因为从黎阳城出发北上,至邺城仅有一百五十里。在这区区一百五十里中,袁尚连续派出部队阻击,都被曹操击溃,时至建安八年(公元年)四月,河北军已无力进行大规模抵抗,曹军主力深入邺县境内……
“曹公有令,继续前进暂不扎营……”传令官尖锐的呼喊声传得很远很远。
虽然已经入夏,但过酉时之后天色还是暗了不少,这样行进下去恐怕就要摸黑扎营了。好在接连打了好几个胜仗,敌人不来进犯了,甚至连零星的斥候都看不到。上至将领下至官兵,每个人斗志都很高,匆匆忙忙赶了半天路,却没有喊累的,放心大胆地在田地树楚间穿行。然而中军虎豹骑保护下的曹操等人,却被焦急的情绪笼罩着。
军师荀攸、祭酒郭嘉以及许攸、楼圭都围绕在曹操身边,但这并不能缓解大家心中的疑虑,因为接下来的一步棋很难抉择。几个军中谋主都默默无言,低头看着前面的路,还是曹操先打破了沉默:“此处离邺城还有多远?”
许攸曾在河北效力近十载,简直成了此次出征的活地图,望了望远处隐约出现的村庄:“大概还有十几里吧?”
“这么大的一座城,将近十几里岂会望不到城楼呢?”郭嘉与他玩笑惯了,“您会不会记错了?”
许攸瞪了他一眼:“我他妈还能错?睁开你那睡眼好好瞧瞧吧,路东那一大片地已经是狗头军师审配的田产啦!你又不是没在河北呆过,故意跟我装糊涂吧?”
郭嘉抿着嘴嘿嘿直乐,楼圭可没有这么好的心情,抓着缰绳低声道:“天色晚了所以望不了那么远,若是我统……”他克制了一下老毛病,“我觉得咱们该扎营了。”
“不行!”曹操一口否决,“战事不能再拖了。钟繇那边没有消息,咱们只能进不能退,必须迅速制敌!”
“邺城乃河北第一坚城,即便我军至此也不能顷刻得胜,说不定还有场旷日持久的攻坚战呢。”楼圭的口气暗含一丝埋怨。曹操许诺他为别部司马统率一部军队,官封得挺快,却没有半个兵直接归他调遣。
“早到晚到一样。”许攸倒是想得开,“反正钟繇就是出了事咱们也救不了,干脆向前走吧。”
“我倒不是挂念那边,是怕咱们急着赶路中了敌人埋伏。”楼圭解释道。
许攸又顶了回来:“以我度之不会再有埋伏了,袁家有多少兵马我心里有数。狗子袁尚被咱击退数次,归拢残兵都来不及,岂能再来招惹?况且咱们已上坦途大道,不利于伏兵。”
曹操也是这么想,却回头问荀攸:“公达怎么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