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道谢起身,曹昂这才敢说话:“启禀将军,非是我等无故喧闹,只因方才我与安民带兵探查敌营,发现一件离奇之事。”
“你怎么能带他去探查呢?”曹操颇为不满,这俩小子胆太大了。安民要是让敌人伤了,他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弟弟。
“是我非要跟着去的。”曹安民赶紧替兄长遮掩。
曹操懒得跟这能说会道的侄子计较了:“你没有军职,以后不许了……刚才到底发现什么了?”
曹昂拱手道:“葛陂西边有一座忒大的营垒,地处冲要之处,四围磐石堆砌,颇为牢固,比其他的土垒大得多。我们以为是刘辟所在,便稍近些观看。哪知此处高立‘许’字大旗,另有乡勇打扮的人在垒上把守,每当黄巾贼经过,守垒之人以飞石投掷,似乎视之为敌。那里屯驻的必定不是黄巾贼。”
曹安民补充道:“这座石垒立于葛陂正西沿岸,方圆一里之内都没有其他营寨,这可是个机会啊!”
这席话可把所有人的精神都提起来了:若是黄巾另有敌人在此,便可以争取过来共同破贼,况且这座石垒地处冲要,若能借此在葛陂沿岸打开一个缺口,战局立时便可扭转。
“此言当真?”曹操手据帅案站了起来。
“军机大事,小侄哪敢欺瞒伯父?”曹安民又失口了。
曹操这会儿也不管军营里有没有伯父了,兴奋地绕出桌案:“子修、安民带路,点三百虎豹骑带我前去观看。”
“将军不可以身犯险。”荀彧赶紧提醒——昔年在寿张,曹操与鲍信轻骑巡查地形,突遇黄巾袭击,鲍信战死阵中。自此之后,大家一直尽量避免让曹操轻兵出营。
“不碍的!”曹操一摆手,“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在贼人守备有余,攻战不足,此去料也无妨。”
曹安民又凑上前挤眉弄眼道:“小侄没有军职,不得相随。”
曹操一拍他脑门:“好小子,暂授你军中书佐之职。”
“谢将军!”曹安民一改懈怠之态,跪倒在地。
“别磨蹭了,速速领路。”曹操笑呵呵扫视众人,又嘱咐道,“我不在的时候大家紧守营帐,不可松懈。”
“诺。”众人起身领命。
曹操走到帐口,忽然又伸手唤过夏侯惇,耳语道:“你要好好提防刘服那小子。”
曹昂点的这三百虎豹骑可谓精中之精,盔明甲亮快马长枪,更有典韦全身披挂,保着曹操父子赶奔葛陂西面。虽然知道敌人坚守不出,但小心起见还是卷起旌旗朝南面远远绕了个大圈子。直到那个独特的营垒附近,才猛然转过去,所幸正有一处密楚土坡,曹操便命令大伙隐于楚间远远观望。
这座巨大的石垒方圆有半里多,正卡在葛陂西面的山坡上,周围一里以内并无其他黄巾土垒,整体是用磐石堆砌,有一扇栅栏门,外设拒马鹿角。虽然垒墙高度参差不齐,但最低处也有一丈五尺,这绝对是耗费不少人力才建起来的。石垒上端围着木头栅栏,有乡勇模样的人手握大刀把守,当中一杆锦绣的大旗,上写斗大“许”字。
曹操看得分明,似乎不是黄巾的营垒。刚要回头跟儿子说话,忽听一阵喧闹,打北面来了群黄巾贼,大约有四五十人,还推着一辆大车,正奔那座石垒而去。
“好像是运粮的。”曹安民插口道。
“若是给这座石垒运粮,那他们就是一伙的。”曹操泄气了。
“不会吧,刚才明明看见他们飞石打贼,怎么这会儿贼人反给他们送粮食呢?”曹安民低声嘀咕着。
只见那些黄巾兵来到石垒附近就不敢往前走了,可能真是害怕飞石投掷,有几个兵抬头向把守之人喊话。因为离得远,曹操他们也听不清楚,恍恍惚惚似是要叫什么人出来。喊了一会儿话,那些运粮的黄巾兵又都坐下了。
看了一阵子没动静,曹安民可绷不住了:“将军,他们坐下了。趁这机会抢他们粮,宰了这几个王八羔子。”
曹操瞥了侄子一眼:“这样的蝇头小利算什么?你没看见把守之人少了一个嘛,这必定是去通禀什么人了。”
叔侄正说话间,就听嘎啦啦一阵响,曹操闪目观瞧,险些惊下马来——但见石垒栅栏门大开,二十个乡勇手持棍棒雁翼式列开,当中走出个相貌狰狞的黑脸大汉!
此人身高八尺有余,瞧不出多大岁数,腰大十围,臂膀宽厚,大粗腿,穿一件玄色大袍,下面是兜裆绲裤,春风料峭的天气他竟敞着怀,露出一巴掌宽护心毛,黑黢黢的身子,肌肉一块一块,倒似磐石般结实。再往面上观,黑黝黝的一张宽额大脸,高挽牛心发篹,阔口咧腮,浓眉毛大鼻子,二目突出眶外,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压耳毫毛连鬓络腮,宛如一个遍体乌黑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