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令下,所有的孩子手拉着手围成了一个大圆圈,由曹纯、夏侯德带着头儿齐声唱道: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
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
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宾客之心。
“真有你的!这是《小雅·鹿鸣》呀!我小妻卞氏最善歌这一段。”曹操赞叹道。
曹胤却无心赞叹,他舒舒坦坦地倚着大槐树,眼前的情景愈加使他回忆起童年,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一切都是那么安详。他微微抬起头,仰望着碧蓝的天空,在洁白的云朵间,曹炽和曹鼎就在那里朝他招手。往昔的恩怨因为生死之隔都已经释然,他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一个孩子,插上翅膀,伴着徐徐春风,悠然飞向天空。
就在这片幸福安详之中,曹胤的瞳孔渐渐散开了……
御赐征召
曹嵩消瘦了许多,着实为兄弟们的早逝痛苦了一场。他如今已经形单影只,可还得为新的事情发愁。
桥玄说等蔡邕回来一定会再次校书,而且会征召通晓古学的青年才俊入朝为官,可是事情过去一年多了,丝毫动静都没有。而且传来风声,蔡邕在回朝的路上突然上疏辞官不见了踪影,这样校书的事情又改由马日磾去办理了。儿子什么时候才能回到身边呢?有几次曹嵩真想亲自出马托曹节或者许相他们运动运动,可又忍耐住了。为了曹家能有一个正经出身的后辈,他和儿子都要横下心等待。
这一日又是朝会,洪钟响起,两千石以上官员都穿戴齐整,已在玉堂殿落座良久,却迟迟不见皇帝到来。时间一长,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殿外金钟三响,黄门侍郎引着皇帝刘宏从后殿转来。文武官员立刻肃静,一齐跪倒高举牙笏山呼见驾。
“众卿家平身……”刘宏的声音并不洪亮。
众官员起身归座,抬起头却见刘宏一副哀伤的神色。刘宏轻轻举起一份奏章道:“朕昨晚收到一份奏章,反复品读,推枕难眠。这是已经告老的桥玄自睢阳家乡托人呈上来的。老人家今年已经七十二岁,还在为朕的江山社稷时时牵挂,他勉励朕要好好治理国家,还提醒寡人应该注重选拔人才。朕突然想起他曾经建议过征召通晓古学之人……”
曹嵩眼前一亮!他因为是九卿之一的大鸿胪,所以坐得比较靠前,刘宏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格外清楚。
“桥玄说《古文尚书》、《毛诗》、《毂梁春秋》都是经典之学,要扬此大义,教化世人。还说通晓这些的必定是明哲之士。另外老人家亲自举荐了几位贤德官员,还有一个人……”刘宏说到这儿低头看了一眼奏章又道,“谯县曹操熟知《诗经》义理,可堪大用,这个曹操诸位卿家谁知道?”
一瞬间,无数的眼光都聚集到曹嵩身上,有的欣羡、有的仇视、有的嫉妒、有的轻蔑、有的欢喜、有的愤恨,却没有人回答皇上的问话。这时候曹嵩也不好亲自说什么,倒是他身边的廷尉崔烈先起身开了口:“启禀陛下,这曹操字孟德,就是大鸿胪曹大人的嫡子。”
“哦?”刘宏一愣,放眼在人堆里寻曹嵩,“曹爱卿!”
“臣在!”曹嵩赶忙出班举笏。
“桥玄所言的曹操是你的儿子?”
“正是犬子。”曹嵩把头压得低低的。
“嗯,不必谦恭,虎父无犬子嘛……”刘宏略一停顿,突然拍了一下御案。曹嵩吓得一哆嗦,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却听刘宏转而大笑,“哈哈……我想起来啦!你儿子曹操不就是当年棒杀豪强名噪京师的曹孟德嘛!这人是好样的,曹节当年曾对朕保举外任历练,朕怎么忘却了?早就该调回来的呀!曹爱卿,你儿现在身居何职?”
曹嵩总算松了口气,眼见得上人见喜,赶忙禀道:“犬子原居顿丘县令,因宋后之事撤职在家,算来一年有余。”
“唔……”刘宏低下了头。曹操这次真是交上好运了:一来桥玄举荐另眼相待;二来刘宏本身就知道他,只是年深日久忘却了;三来他多少对宋后藏了一份愧疚,听说是因宋后一案废弃之人心里自然同情。
想了片刻,刘宏言道:“传诏,征曹操入朝,暂拜为议郎,日后必有重用!”
曹嵩虽然盼了半年多这个时刻,但等到真正到来时却还是颇为激动,他慌忙高举笏板跪倒在地:“臣叩谢天恩。臣一定训教小儿,为国效犬马之劳!”说罢连连磕头,心里对桥玄的那份感激劲儿实在是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