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他吞吞吐吐看着两旁的兵丁。
“快说!他们有什么可避讳的……不说吗?行刑!”
“别!别!我说……小的叫蹇图,家住城西,是当今万岁身边小黄门蹇硕的叔父。望大人看在与小侄同朝为官的分儿上,就饶了我这一遭吧!下次不敢了。”
众人起初还不信,但仔细想想似乎不假:黄门蹇硕确实有一个叔叔住在洛阳,是城西人人皆知的无赖。这人本有几亩田地,整日里游手好闲又爱耍钱,好好的地都卖出去耍了,后来侄子在宫里得宠就张着手找人家周济。蹇硕倒也正派,只给了他点儿银子嘱咐他安分就不管了。蹇图哪里肯听,没两天就把银子败光了,再要蹇硕不给了。他只得偷鸡摸狗过日子,邻里防着他,他就索性提着钢刀四处讹诈要钱。官府碍着他是宠臣的亲眷,睁一眼闭一眼也不怎么干预。想不到今天会撞到曹孟德手里。
曹操面无表情听他把话说完,微然一笑道:“你既是官亲更应该遵律守法。本官执法从不避讳权贵亲友,你少说这样的话——打!”
几个兵丁不由蹇图分说把他按倒在地,秦宜禄抡起大棍刚要落下却转了个心眼:蹇硕岂是轻易得罪的?他虽是宦官却监管羽楚卫士,是当今皇帝身边红得发紫的人物。这厮不管远近大小也是官亲,曹大人开罪得起,我等岂开罪得起?于是手里玩了个花活儿,棒子是高高举起急急落下,但沾皮不着肉,但听得啪啪作响却不伤筋骨。
曹操是宦门公子,哪里晓得这衙门口的手段。一旁那个年轻的兵丁却看不过了,一把夺过秦宜禄手里的棒子径自抡起来打。
这小子身强力壮膀阔腰圆,手指头粗得小棒槌一般,大棍抡起来呼呼挂风,打在身上岂是寻常?霎时间蹇图疼得杀猪似喊叫。那小子丝毫不松懈,刚刚十棍下来,蹇图屁股和腿上已见了大片鲜血。
“哎哟!痛杀我也……”蹇图瞪着眼睛,张口大骂,“小畜生!你敢打、打大爷!我……哎呀!我叫我侄宰了你全家!”
曹操一听他骂人,火不打一处来:“莫要理睬!打!狠狠打!”
“哎呀!天杀的小畜生,给脸不要脸!真拿自个儿……哎呀!当了清官不成?姓曹的!我骂……骂你八辈儿祖宗……”蹇图越骂越难听,那兵丁就打得更狠。转眼间二十棍就要打完,那蹇图还不住口,曹操冷笑道:“这无赖辱骂本官毫无悔改之意,继续打!再打二十棍子!”
“好小子!你有种!哎呀妈呀!咱们都是一路奴才……哎呀姥姥呀!你爷爷不也是宦官吗?我是宦官他叔,你还……哎哟祖宗呀!还不叫我一声太爷!这龟重孙……哎哟太老祖宗呀!”蹇图被打得乱叫,却还不改口。
“打!狠狠打!”曹操一咬牙,“看他还敢不敢胡说!”
“诺!”那壮兵应罢一声狠抡大棍,耳轮中只听得砰的一声,已打了个骨断筋折。饶是那无赖嘴比鸭子的还硬,也只有出来的气儿没进去的气儿了,嘴里已不成句:“等、等……着瞧……我叫我侄子……废了你们……全家……咱……白、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出、出……出……出不来了……”一语未完,白眼一翻便昏过去了。
那壮兵却不肯饶,照旧抡着棍子打,秦宜禄忙伸手拦道:“不行!别打啦!”
“还差四棍呢!”那兵丁也不顾阻拦,喘着大气接茬把剩下的四棍结结实实打完。
秦宜禄见那厮已然血葫芦般,忙低身一摸,吓得坐在地上,惊呼道:“打死了!大人!”
曹操一脚把秦宜禄踢倒:“狗东西怎么说话,谁打死了?”
秦宜禄顾不上护疼:“这无赖被打死了!他可是……他可是……”
“慌什么?”曹操一声断喝,“死就死了,打死这等无赖臭块地罢了!瞧你那熊样儿……你小子也是!怎么下手这么重?”
“小的奉命行事而已。”那个执行兵丁跪下说。
“好一个奉命行事!我说让你打死他了吗?”曹操见他出言顶撞,心里一阵光火,“打昏了还下死手,你年纪轻轻怎么这样狠毒?”
哪知那兵一点儿也不害怕,铿锵说道:“纵然小的心狠手辣,却明白这厮有四罪当死!”
“哦?”曹操一愣,“哪四罪当死?你且说说看。”
“诺!这蹇图夜带钢刀已犯禁令,既被拿住又多番巧言狡辩,就是讨债也未见是实,此乃一当死。蹇图被拿无悔惧之意,放厥辞求赦,既已受刑又藐视大人、辱骂长官,更言及日后报复,实是无父无君无法无天,此二当死!另外此人平日倚仗官亲欺压邻里、偷盗勒索,官家投鼠忌器不问其罪,今日犯到大人手里,大人正应当为民除此祸害,此他三当死。大人请想,您上任以来明申法令又设五色棒不避权贵,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大胆蹇图以身试法,大人就应该借此狂徒彰显威名以惩戒他人,此乃四当杀!另外您……您……”
“只管说!”
“诺!您说好了再打二十棍子。打没打死是您的事儿,但若打不够数,岂不是我的罪过?”
曹操被噎得一句话都反驳不了,心下暗暗诧异:小小守门吏中竟有此等人物!仔细打量他许久,又踱至尸体旁看了半晌说:“算了!你们把这尸体拖走,明天当街示众……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楼异!”
“你打死宠臣亲眷不害怕吗?”
“大人都不怕,小的穷当兵的一个,有什么怕的!”楼异抬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