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虽然有失体统,但却在理,诸人确实无言可对,即便有话又岂敢说?刘辩见群臣披靡越发战栗,董卓则越发鄙视。众校尉兀自压着火气,眼瞧着一场冲突又要一触即发。
突然,传出一阵尖锐而又稚嫩的声音:“董卓!你是来接驾,还是来劫驾?”曹操举目一寻,原来是闵贡马上的陈留王刘协。
或许是童言无忌,亦或许这句话问得太直接了,董卓一愣,竟然低下了脑袋:“臣诚心接驾,不敢有他心。”
“既来接驾,快请平身。孤王命你……”刘协眨么着小眼睛,伸出一只小手挠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命你速速带领人马,保护皇帝哥哥回京。”董卓缓缓起身,盯着这个九岁的孩子,脸上流露出惊讶的神色,看着看着突然哈哈大笑:“臣领王家千岁之教!”说完迈着大步回去,上了他的大红马传令,“尔等儿郎听真,休要聒噪,下马接驾!不得骚扰圣驾和公卿,让开道路到后面一同护驾!”
“诺!”那些羌胡兵一声呐喊,震得人脑袋发涨。紧接着那些耀武扬威的骑士仿佛变成了一群绵羊,不声不响都下了马,把大路闪开,跪倒在地,供圣驾通过。曹操不得不佩服这董卓的厉害,这样参差野蛮的兵士,竟叫他管束得服服帖帖。
即便如此,文武百官走过这群胡兵身边时还是有些神不守舍,目不斜视加紧脚步;皇帝刘辩则以袖遮面,头都不敢多抬一下。
董卓兄弟归入官员队伍中,只见他高人一头、胖人一圈,细看之下又见他鬓角已经有几缕斑白了。董卓对别人一概不理不问,凑到闵贡马前小声说道:“王家千岁,休要与他拥挤,臣这匹赤兔马乃是一等一的好坐骑,过来与我共乘吧!”
刘协毕竟还是九岁的孩子,玩心甚大,咧着小嘴笑道:“咦?红色的大马啊!”只见董卓二话不说,探臂腕一把抱住刘协。闵贡大惊,伸手欲夺,董卓却早将王家千岁安置在了自己马上。刘协可能是年纪小,不懂得什么叫害怕,坐在那里,时而摆弄着赤兔马的鬃毛、时而戳戳董卓的大肚子,董卓满脸带笑,哄着这个小王爷。
百官见状这才算把心放到肚子里,又过了一会儿就不再惊惧害怕了。袁绍在马上也安了心,冲曹操笑道:“有惊无险,这董卓也是个怪人。喜欢别人顶他,却不喜欢别人哄着他。”
曹操可没心思琢磨这些,急切问道:“董卓带来多少兵?”
“三千啊!”袁绍脱口而出。
“你自己看看这有三千吗?”
袁绍不禁回头:“这也就是一千多人吧,他看到洛阳火起,恐来不及,只带了这些人来。”说话间太阳升起,天已经大亮。又有不少洛阳的小卒零零散散加入队伍,过了一会儿助军右校尉冯芳也来了。他见大队行进未敢施礼,匆匆忙忙在圣驾队伍后面绕了个圈子,来到曹操、袁绍面前,说道:“事情不太对劲。”
“怎么了?”
冯芳神色很慌张:“董卓的凉州军趁乱已经进入洛阳了。”
“什么!?”曹操大惊失色,“进去多少?”
“城里城外加一块得有两千人。”
曹操头皮发麻:“怎么会这样呢?不是还有大将军部下在洛阳吗?咱们能容那些凉州兵入国都吗?”
“哎呀!”冯芳连连叫苦,“不提他们还好,何进手下这帮粗人,见了凉州武士反倒臭味相投,竟是他们将人让进去的。现在大街上点上火把,喝酒吃肉两边混得跟一家人似的,我管都管不了呀!”
“你们看!”袁绍突然指向远处。众人这时才发现,丁原督着他的并州军也到了,他手下那帮匈奴、屠格身披裘皮手持弯刀,乱七八糟的就拥到了护驾大军之中。如今洛阳诸军建制已乱,奔跑了一夜,军兵都垂头丧气的;再看凉州、并州之军,马上步下气势汹汹精力旺盛。
“完了!阻止不了他们进城了!”曹操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冯芳又道:“还有一件怪事,清点皇宫宝物时,发现传国玉玺不见了!”曹操、袁绍更觉惊骇——象征皇帝高贵威严的传国玉玺丢失,这是极大的不祥之兆。他们几个人灰头土脸,各自排遣着恐惧,谁都没敢再说什么。
“他妈的!”忽闻董卓那粗莽的声音响起,他对身边的大臣道,“老子要进洛阳,你们哪个敢管!弄丢了皇上,你们他妈的还有理了。惹急了我,一个个把你们都宰了!”太傅袁隗此刻已经慌不择言:“仲颖啊,你也是老朽的掾属故吏,卖老朽一个人情吧。”
“去去去!老子有今天,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玩命玩来的,与你这老家伙何干?洛阳城我去定啦!”说罢董卓丢下圣驾,打马载着小刘协奔到前面与崔烈同行。曹操又回头看了一眼士卒:那些西凉的羌兵、湟中义从,并州的匈奴、屠格纵马在官军间随意冲突,看谁有水袋夺过去就喝,有干粮抢过去就吃,丁原竟与部下说说笑笑毫不约束。
曹操又看到皇帝刘辩以泪洗面啼哭不止,袁隗等众官员默默不语全低着头,心中一阵愤慨:“这些愚蠢的家伙,为了窝里斗,费尽万般心机!反而给别人做了嫁衣……外戚完了……宦官完了……可是赳赳武夫来了……吃人的禽兽董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