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不可屈尊!”诸葛亮赶紧起身闪躲,“亮不过臣下之臣,岂敢擅谋人主骨肉之事?此干系甚大,倘有泄露为害不浅,望公子见谅。快快请起!”
刘琦听他说“倘有泄露为害不浅”,知他已有妙计就是不肯吐露,越发不肯起来,抓住他衣襟央求道:“此事关乎我之生死,恳请先生放胆直言。”
“公子倘若如此相逼,在下不敢逗留,就此别过!”诸葛亮抽开衣襟转身便往堂下走。
刘琦一心要抓救命稻草,焉能叫他溜了?眼珠一转,赶忙追过去抓住他臂腕,强笑道:“且慢!先生不言则已,何必急着走?我不提此事便罢,来来来……”
诸葛亮倒也不甚抗拒,半推半就被他让了回来。刘琦收起那副可怜的模样,又为诸葛亮满了酒,隔了片刻又道:“前几日我自民间得了一卷古简,年代久远韦编已断,上面文字乃是鸟篆,似乎是古之兵书战策。我才疏学浅见识不广,想劳烦先生鉴识一番。”
“古书?”诸葛亮貌似有些兴趣,“此等奇物当求前辈经学之士,我也未必识得。”
“实不相瞒,为了这卷书我遍请幕府之人,竟无一人知晓。听闻先生博览群书,您兴许识得。”刘琦扬声招手唤过堂下一名小厮,“你把书阁整理整理,洒扫干净些,一会儿我带先生过去,可不能怠慢了客人。”
诸葛亮笑道:“何必这般麻烦?”
刘琦却道:“我那书阁平日散乱惯了,怕您笑话,需得收拾收拾。”说罢起身附到那小厮耳边悄悄嘱咐了几句。诸葛亮看在眼里,却也没多问。
两人继续饮酒,聊了聊古书的来历。不多时小厮回禀准备妥当。刘琦推盏,引领诸葛亮来到后院书阁——这是座毛竹搭建的二层小阁,虽然不大却很精致。诸葛亮迈步进门,但见其中摆着多张几案,放着瑶琴、投壶、弹棋、六搏等物,唯独不见书简。这哪是书阁,倒似这位公子哥玩乐之处。
刘琦笑容可掬:“先生见笑了,这都是我平时消遣之物,书简皆在楼上。”说罢亲自到墙边搬起木梯,架到楼洞处,“先生请……”
诸葛亮紧紧衣襟,当先攀了上去,见二楼更热闹,墙上挂着各色弓矢、绣球,仍不见半卷书。刘琦紧跟着也上来了,笑问:“您看我这小阁可好?”
“古书何在?”
“并无古书,来此只是想请先生直言避祸之策。”
诸葛亮作色道:“既然公子又提此事,在下告辞!”说罢拂袖欲去,可走到楼洞处一看——梯子已被人撤走了。
刘琦再次拜倒:“琦欲求良策,先生恐有泄漏,不肯出言。此处上不至天,下不至地,出君之口,入琦之耳。请先生直言相告。”
“公子……”诸葛亮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踌躇半晌猛然一跺脚,“也罢!公子既然如此恳切,亮敢不尽言?”
刘琦总算如愿以偿:“计将安出?”
“您先起来。”诸葛亮慢慢走到他面前伸手相搀,刘琦却死死伏在楼板上,不把办法求到就是不起来;诸葛亮见他这副执拗的样子,倒是一阵莞尔,“区区小事公子怎至于愁成这样?难道公子不见申生、重耳之事?”
“申生、重耳之事?”刘琦虽不精擅《春秋》,却也晓得这段史事。春秋晋国之主晋献公武略出众兼并诸国,到了晚年却昏庸多疑,宠信骊姬夫人。骊姬为了让自己生的儿子继承国君,不惜谗害太子申生与公子夷吾、重耳,晋献公受到蛊惑,派人逼杀三子。太子申生愚忠愚孝不肯逃跑,最终被逼自缢,夷吾、重耳则驻守在外、闻讯逃亡,史称“骊姬之乱”。献公死后晋国内乱,骊姬母子被杀,夷吾、重耳先后得秦穆公相助归国为君,其中重耳就是春秋五霸鼎鼎大名的晋文公。他感念秦穆公相助之恩与其结好,两国休戚与共,史称“秦晋之好”。
诸葛亮二目低垂,似乎漫不经心随口道来:“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生,历经艰险终成霸业。前人成败不足以为鉴吗?”
“你是叫我逃离襄阳?”刘琮眼睛一亮,又渐渐黯淡下来,“可又该往哪儿去呢……”
诸葛亮沉默了片刻,不疾不徐道:“那就要看公子愿不愿当荆州之主了。”
刘琮原本自顾不暇,已经不想与弟弟争了,但听他这口风似乎尚可挽回,惊诧之下不禁站了起来,一把攥住他手:“先生不但能救我,还能助我为荆州之主?”
“嫡庶长幼古来之法,理当由公子继承其位。即便小人从中挑拨,公子也未必不能如愿以偿。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眼下虽无十成把握,也不妨一试。只恐……”话说一半诸葛亮突然缄口,双目炯炯凝视着刘琮,继而把手缩了回去,叹息道,“只恐公子耽于安逸没有恒心。算了吧,这话就当我没提过。”
刘琮的心已被他说活了,正跃跃欲试,又听他有小觑之意,平日养尊处优哪受得了这般轻视?霎时燃起了斗志,厉声喝道:“诸葛孔明!你莫看我平日不务正业,但也有满腹雄心。孟子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我刘琦吃得起苦受得起罪,荆襄之主舍我其谁?放手一搏有何惜哉?”
诸葛亮要的就是这态度。
他心中暗笑却装出一脸惊诧,连连作揖:“公子切莫声张,但恐隔墙有耳……”
“怕什么?”他越劝,刘琦越来劲,“这周围都是我的人,即便有别人听去也不怕。我也是有血性的,豁得出去!”
诸葛亮捂住他嘴:“公子无需动怒,在下直说便是。今黄祖战死,孙权又弃西陵而去,公子何不请缨去守江夏?一则可避祸在外,二来可为日后积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