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即将丢失记忆这个事实面前,完全构不成恐惧。就像三叔害怕我记起来一样,我同样恐惧着,自己要在忘记一切之后,再去面对闷油瓶的这个假设。
精神折磨才是真的折磨。
一切如我所愿,就在我转身的刹那里,闷油瓶居然极其快速地扭转了局面,他抓住了短刀的刀刃,我立刻闻到一股鲜血的气道。
他红着眼睛瞪着我:我承诺过。
正在这个时候,有一道黑影从我身边掠过,等我看清的时候,已经晚了,白雾又被收走了一点,有人站在了贴近那道虚幻之门的地方。我这才发现,手中的鬼玺不见了。
看来,你想起来了!他说。
那是张陌,手举鬼玺,直挺挺地站在白影之前。半身都几乎被门里飘出来的白雾遮去了。
总算也对得起族人,对得起你娘,对得起你手上那串麒麟珠了。
你果真是他的这个男人的脸在我眼前此刻显得那么清晰,我俨然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我跟着闷油瓶战战兢兢地走过他们家的院子,走进前厅。四方的雕花茶桌边,正坐着面容清秀的男人,他有着和闷油瓶一样的有棱有角的轮廓,却透出更多的硬和冷。他看到我,手臂一震,茶杯在地上摔得粉碎。
同一个男人,他现在面带笑容地看着我们。他脸上现出来的,仅仅是一种十分平静而镇定的情绪,没有起伏脸上,现在更多的不是冷厉,而是温和了太多之后的沧桑。
我知道,这局已经定了,再没人能改。
对不起,当初是我引致你们的杀身之祸。我说。
不是你,是我们的命。这种东西是躲不过去的。
能不能告诉我一件事,我爷爷当初和你做的交易的真正内容到底是什么?我问他。
这就是我在被改换记忆之前,一直梗塞在心头的鱼刺。我记得闷油瓶说过,当时他们被逼至西藏,张家人自焚之后,逼于无奈,他的父亲顾虑到要为张家保留血脉,所以跟我爷爷提出了一笔交易。交易就是,他跟着我爷爷走,而要留下闷油瓶,保他的命。大家都以为是我爷爷私吞了他父亲的血,为了长生,而又或者私藏了它。但是事实也证明了,棺材里有的只是爷爷的尸骨,而张陌既然没有死,那说明他们之前的交易必定有什么隐情。
就算你不问,我也会告诉你。其实原本就不存在什么交易。他笑了笑,那个所谓的交易,其实只是你爷爷特地做出来掩人耳目,做给奸细看的。你爷爷是明白人,他知道,一旦一代君主得了长生不老的秘密,那么天下就要大乱了。他敬重张家气节,主动提出要助我们守密。他设计了这里和长白山自己的墓葬,让我帮他一起完成,我们花了十年的时间,直到他去世。他在去世之前,设立了老九门,外传是为了保护他的遗体和棺材,实则是为了守护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