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烛从衣架上取过披风披在身上,正欲离开,却又侧目看他一眼。“不必心存感激。若不是看在先生的份上,你是死是活干朕何事。”
说到这里,段明烛无端想起那日他在段明煜面前提起“先生”二字,后者却根本不知“先生”是哪一位的事情。他又转过身去,居高临下看着他。
“是沈扶沈青砚,这次你记住了?”
段明煜微怔,急忙点头。“……臣弟记下了。”
看着他这幅唯唯诺诺的模样,段明烛实在气不打一处来,正想再骂几句出出气,一想自己好不容易把人救活了,若是再给整死了,实在不太好,只得作罢,心里骂了一句“没出息的东西”,随后便拂袖离开了。
寝阁的门打开后又被“砰”的一声关上,见那人离去了,段明煜方才想起自己连一句“恭送皇兄”都忘了。
几位御医仍守在外面,段明烛交代了几句后续该如何用药,御医们忙不迭地点头应下。
“可能还会出现病情反复,按照昨日的方子,减轻剂量。若是难以承受药效,可以考虑给他施针以压制。再不行,就让侍卫去养心殿通报一声。”段明烛道。
赵德楚躬身一礼:“臣等记下了。”
走出楚王府的时候,天已大亮。日光照在身上,段明烛忽觉一阵头疼,脚步也有些虚浮。上马车的时候,他一踉跄险些踩空,好在随行的近卫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主子可有不适?”侍卫搀扶着他问道。
段明烛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心里也知道,不过就是昨夜一夜未眠的原因罢了,休息一日便是。
也不知为何,从前在北境,尤其是在战时,连续几夜不眠不休也是常有之事。可尽管如此,他毕竟年轻,底子也好,所以身子从未出现过这样那样的状况。可是自从回了凤京府,仿佛身体也变得矫情起来,也不知是跟谁有关。
回宫的路上,他坐在马车里,摘下了沈扶给他的那方帕子。素色的白绢没有任何花样,手感却非常细腻柔软。
一夜未歇,到底还是有些疲倦。他闭眸浅寐起来,手里仍攥着那方素绢,愈发觉得那柔软的质感像是某人的躯体。
段明烛轻抚那方素帕,仿佛抚过了那人雪白的皮肤。他不由想起当初刚把沈扶从昭狱中带出来,并将其藏在养心殿中的那段日子。
那时候,沈扶的身上还带着昭狱中留下的鞭刑。段明烛曾在他昏迷不醒的时候,为他脱下衣衫,替他伤药。他的手曾抚过他胸膛上斑驳的伤痕,激得那肌肤浮起一层寒栗。
段明烛缓缓睁眸,望着帕子,轻叹一声。
真想抱一抱他啊。
段明烛静静地想。
第章又逢君(七)
段明烛一夜未歇,好在今日没有早朝,回到养心殿之后,他倒头就睡了,连衣服都没换。韩卓服侍他脱了靴,换了衣裳,盖好被子,这一觉就睡到了傍晚时分。
醒来的时候,太阳都下山了。夕阳的光射入西暖阁,在地板上拉了长长的光影。
段明烛朦朦胧胧地睁眸,哑声问道:“什么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