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可以立即就任太尉之职。”荀彧提醒道。
哪知曹操嘿嘿一笑:“太尉就算了吧,既然已经让了,我就再风度一点儿,改任司空之位。”三公的实际权力在大将军以下;三公者,太尉、司徒、司空,司空名义上是管理国家工程营造的,是三公中资历最浅的一位。
荀彧吃惊非浅:“当朝司空乃是张喜,名门之后,两代为公。”
“尸位素餐,罢免了他,我来当这个官。”曹操这就是强词夺理了。朝廷政务皆出于己手,三公有职无权只能是尸位素餐。若依他这等想法,满朝文武想罢谁的官就罢谁的官,根本无需有什么理由。
前番免了太尉杨彪、如今又罢司空张喜,荀彧心中不满;哪知郭嘉却道:“不如将司徒赵温一同罢免,省得这些人闲着没事掣肘咱们。”
“留着赵温吧。”曹操笑得冷森森的,“赵子柔乃是蜀中人士,如今朝中蜀党尽数逃归益州刘璋,剩他一个人兴不起多大风浪,就留着这个司徒给我当陪衬吧。”
“哎呀!几乎忘却。”荀衍拍拍脑袋,“袁绍派其心腹逄纪送我离开,分手之时有密信交托,嘱我转承大将军观看。”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只锦囊双手捧上来。
曹操接过来一看,锦囊还封着火漆,可见荀衍没有私自动过,赶紧踱到几案前以刀笔挑开——原来是一纸帛书。
荀彧三人见这封信如此隐秘,也不好主动问什么。哪知曹操看完后,扫视着他们冷笑道:“是袁绍假逄元图之手给我写的信,他让我帮他杀三个人。”
“三个人?”郭嘉回头瞅瞅荀彧、荀衍,哆哆嗦嗦问,“该不会就是我们仨吧?”
曹操深沉地点了点头,故作深沉道:“你们原本都是袁绍的部下,现在都投靠到朝廷,袁绍希望我帮他铲除叛徒啊!”说着他煞有介事地长叹一声,“奉孝方才说的好,当此时节宜用韬晦之法,壮士断腕在所不惜……我曹某人对不起三位了。”
荀彧、荀衍半信半疑惊愕不已;郭嘉脸都吓绿了,抢步上前夺过帛书一看——上面真有三个人名,却是昔日太尉杨彪、大长秋梁绍、将作大匠孔融。
“哎哟!您可吓死我啦!”郭嘉擦了擦冷汗,又把帛书递给荀氏兄弟,“不是咱们仨……”
“大胆郭嘉!”曹操不等他笑出来,把眼一瞪佯怒道,“竟然抢看本将军密信,你该当何罪?”
郭嘉腿一软跪倒在地:“在下鲁莽,望大将军宽……”
“我已经不是大将军了!”曹操故作厉声道。
郭嘉赶紧改口:“望曹公宽宥。”
“哈哈哈……”曹操也绷不住了,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看你小子跟我大模大样指天画地的,生死关头不也这副德行吗?吓吓你,也好出出我的气。”说着搀起了惊魂未定的郭嘉。
“哎哟,您耍出我一身汗呀!”郭嘉一咧嘴。
荀彧也松了口气,抱怨道:“戏狎无益啊……”
“我开个玩笑,你们莫要见怪。”曹操拱手道,“但不知袁绍与这三位老臣有何冤仇,非要置之死地而后快呢?”
荀彧解释道:“袁杨两家同为四世三公,加之杨彪族子与袁术有亲,颇受袁绍嫉恨。大长秋梁绍与昔日太傅袁隗颇为不睦,这是旧日之仇。至于孔融嘛……袁绍以其子袁谭为青州刺史,孔融坐镇北海不肯归附。两家兵戎相见,袁谭屡屡得胜几擒孔融,后来朝廷一份调任诏书救了他的命,袁家父子自然心怀怨恨。”郭嘉插口道:“袁绍欲让袁谭、袁熙、袁尚、高幹三子一甥各领一州。”
“这么干只会惹得兄弟争权,乃是自取其祸。”曹操又接过那张帛书仔细把玩,随即一阵冷笑,“让逄纪书写密书与我,这是想做得不留痕迹。袁绍既然杀人,还不想担上害贤之名,因此假手与我,这跟当初假手王匡害死胡母班如出一辙。”
荀彧立场很坚决:“杨彪、孔融当代名士,梁绍威望老臣,这三个人绝不能杀。”
“当然不能杀,”曹操的态度颇为微妙,“且不论这三人待我如何,袁绍叫我杀,我就偏不杀!奉孝,你抢夺密信,罚你做一件事。”
“啊?”郭嘉一愣。
“你替我给袁绍……不,给逄纪回一封信,拒绝杀此三人。袁绍不愿手沾血迹让逄元图修书,我就要奉孝回书,我跟他隔着窗纱说话。”
“诺。”郭嘉领命,立刻抽过竹简伏在案前奋笔疾书,一眨眼的工夫就写成了:
当今天下土崩瓦解,雄豪并起,辅相君长,人怀怏怏,各有自为之心,此上下相疑之秋也,虽以无嫌待之,犹惧未信;如有所除,则谁不自危?且夫起布衣,在尘垢之间,为庸人之所陵陷,可胜怨乎!高祖赦雍齿之雠而髃情以安,如何忘之?
“嗯,不错。”曹操把竹简递给荀彧,“立刻命尚书属官写诏,拜袁绍为大将军,就命将作大匠孔融为使者,到河北传诏。”
荀彧一哆嗦:“孔融此去岂不是羊入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