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摇头:“朕却没能像皇祖母培养朕这般,也培养出好的皇子来继承江山。”
岚琪不便接茬儿,低头看着棋局不言语,今日她是执黑子,可不论白子黑子,从来都没能赢过皇帝。
原本欢愉的气氛,莫名变得沉重起来。玄烨本来高高兴兴来歇半天,结果扯上国库税银,扯上教养子嗣,一盘棋停在那里不能继续,岚琪已经落下一颗黑子,玄烨却不动了。
“高兴过后,沉重的心思会更重,可见逃避总不是办法,怪不得朕沉湎于夜以继日地操心国事,因为解决一件是一件,躲在你这里,到头来还是要面对一切。”玄烨放下了棋子,疲倦地说,“罢了,朕回去了。”
岚琪起身给他穿靴子,抬头见他真是一脸不高兴,心里不愿他离开,更不愿他带着一肚子不悦离开,挽着胳膊一路送到门前,眼看着外头嚷嚷预备轿子,她终于开口说:“若是这样走了,臣妾夜里真要睡不着的。刚才不是好好的吗?”
玄烨愁眉不展,无奈地望着她:“朕也不晓得哪儿不得劲。”
岚琪轻声问:“要怎么才能开心些?”眼中满是舍不得,竟是道,“臣妾把攒下的银子分给您一半。”
玄烨苦笑:“你在哄孩子呢?”
岚琪连连摇头,却是道:“只要你高兴,怎么都行。”
“那就陪着朕出去走走,咱们到慈宁宫走走,朕大概是想念皇祖母了。”玄烨不愿岚琪忧心忡忡,终究没舍得撂下她,两人便一道弃了轿子步行,往慈宁宫而去。
原本散步说说闲话,心情渐渐舒畅,半道上却看到太子妃带人从路旁横穿出来。她乍见这边帝妃同行,吓得脸色苍白,慌张地行礼问安,试探着问:“皇阿玛和德妃娘娘,这是要往哪儿去?”
“我与皇上要去慈宁宫走走,太子妃这是去哪里?”岚琪客气地说着,回眸看一眼玄烨,见他微微皱了眉,心下叹息,便主动地打圆场,“皇上这里没什么要紧事,你若有事便先走吧。”
太子妃眼神闪烁,忙躬身道:“儿臣告退。”
可玄烨突然出声,问儿媳:“你要去何处?”
太子妃慌张地望着皇帝,不知如何应答,吓得腿肚子都要打哆嗦,万般无奈之下,还是敷衍了一句:“儿臣也是出来随便走走,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
玄烨便示意岚琪继续走,可随口就吩咐太子妃:“不如一起到慈宁宫走走,你给太皇太后上一炷香。”
可太子妃的脸色苍白如纸,定海神针般扎在原地,后来几乎是被宫女太监拥簇着推一步走一步,才跟上了帝妃两人的步伐。
战战兢兢到了慈宁宫,太子妃以为这辈子最凄惨的遭遇就要到眼前时,慈宁宫内却不见那个人,只有负责洒扫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她压在心头的巨石轰然落下,身子也仿佛要软得支撑不住,她多么害怕不见了的太子会出现在这里,多么害怕他又穿着什么奇装异服来发泄心头的郁闷。
“你怎么了?”皇帝看着儿媳妇,皱眉道,“身子不好吗?”
太子妃摇头,低头不敢再让皇帝看见她的脸。岚琪在一旁也十分尴尬,很少见太子妃如此失态,总觉得这会儿她若不在就好了,但想一想她若不在,皇帝和太子妃岂不是更尴尬?
原本散心的意味没有了,一行人严肃地为太皇太后拈香行礼。玄烨正要带着岚琪离开时,毓庆宫的人匆匆忙忙跑来。正是个糊涂东西,不知急成了什么模样,竟不知圣驾在此,没头没脑地闯进来,与皇帝撞个正面。梁公公手下的太监凶狠地把那人拖到一旁,可玄烨停下脚步问:“他进门喊太子妃,是毓庆宫的人?”
太子妃吓得屈膝在地,连声说,她治下不严,惊扰了圣驾。玄烨不理会她,反继续问那个人:“寻太子妃做什么?”
梁公公上前,脸色狰狞,吓唬那小太监,把他拎到皇帝面前。那孩子吓破了胆,结结巴巴地说:“奴才来告诉太子妃娘娘,太……太子爷在坤宁宫里找到了。”
玄烨面色暗沉,冷冷地应了声:“朕去看看他。”
皇帝撂下这句就往门外走。众人先是一愣,旋即就紧跟而上。太子妃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爬起来也要追出去,还未走的岚琪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温和冷静地说:“太子妃,咱们去别处坐坐吧。”
“德妃娘娘。”太子妃胸前起起伏伏,眸中已饱含热泪,几乎是哀求着,“您把皇阿玛拦下来可好?”
岚琪摇头,温柔地安抚她:“不会有事,他们是父子。”
坤宁宫内,玄烨阔步而入。进门的那一刻,他内心是何等的忐忑,当初太子掐死王氏之后,不仅没有收敛,而且变本加厉地言行无状,时常听说他奇形怪状地在宫内穿梭,强幸宫女有,殴打太监也有,可他只是听说并不曾见过。方才见太子妃那般慌张,就知道必定是胤礽又不见了,本以为会在慈宁宫捉个现行,可结果他不在,现在辗转来坤宁宫,又会看到什么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