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原没什么胃口,结果乾清宫和御膳房的人却来了,说皇帝的午膳要摆在永和宫。环春领着宫女去张罗,岚琪却抱着儿子立在殿门口,时不时环春从她面前走过,她就嘀咕一句:“你再去问问,是不是该去承乾宫的,搞错了?”
“您就口是心非,一会儿您见了万岁爷自己问去。”环春被她说得不耐烦,更指一指乾清宫和御膳房的人说,“人家听见了可不好。”
岚琪不服气,抱着胤祚回内殿,在炕上陪着儿子玩耍。直等听得外头通报皇帝驾到,她心头先是一喜,脸上都有笑容了,可不知哪里不对劲儿,愣是没挪动身子,抱着儿子一头歪下去装睡。
可胤祚怎么会配合,突然见额娘躺下去睡了,反而乐呵呵爬上来捧着岚琪的脸又揉又掐,更伸手去拽她的耳坠。岚琪吃痛叫出声,玄烨正好进来也吓了一跳。走近看,只见做娘的捂着一边脸满面痛苦,小娃娃不知所谓地坐着哇哇大哭。玄烨苦笑:“你们一大一小,朕先哄哪个好?”
但嘴里说着话,手已伸过来拉开岚琪的手。瞧见她脸颊下一道划痕微肿,耳垂泛红,猜想是被儿子弄伤的。先小心翼翼给她摘了耳坠,查看了没有破皮出血,才轻轻出口气说:“笨死了,跟儿子玩儿都会弄伤自己。”
岚琪则被他在耳后一口气吹得心扑扑直跳,旋即更被揽入怀里,玄烨竟像模像样地指着儿子教训:“你欺负额娘还有脸哭?”
胤祚已经能分辨凶和温柔,这一下更是委屈得哭得撕心裂肺,惊得乳母忍不住过来劝说,硬着头皮把六阿哥抱走了。儿子的哭声越来越轻,岚琪却引颈望着窗外,似喃喃自语:“他听懂没?”
玄烨笑:“往后总会懂的,孩子们若敢不孝顺你,朕不饶他们。”
岚琪这才急了:“皇上别瞎说,孩子们都是最好的。”扭回身与他四目相对,见了面心里的委屈瞬时就淡了,见玄烨如此温柔地看着自己,大手轻轻摸着自己脸颊边被划伤的地方满面心疼,她也忍不住撒娇,伏进他怀里说,“皇上,臣妾昨晚吓得睡不着,抱了胤祚一整晚,早晨起来手都麻了。”
玄烨蹙眉,昨夜他敷衍贵妃,说岚琪不会怕所以根本不担心,实则很不放心。此刻再听她这样说,才后悔突然改变主意,其实他不顾忌又如何呢?想到此便忍不住心疼道:“朕没在你身边,你别生气,往后朕不再顾忌那么多了。”
岚琪晃晃脑袋:“不是要您来,就是想这会儿撒个娇。您是该去贵妃娘娘那儿的,又或者是太皇太后,还有太后和太子那里,只要皇上记得隔几天来永和宫哄哄臣妾就好。”
玄烨欣然:“你还真不客气。”
说着拉她起来,说是饿了,而外头已铺张地摆了御膳。平日玄烨来用膳并不这样,可今天似乎故意大张旗鼓地来,仿佛是要做给别人看。岚琪不敢去点穿这里头的门道,陪着一起用膳。两人也不提咸福宫或翊坤宫的事,而是说过几日御驾赴昌瑞山,她要明后日去乾清宫打点玄烨出行要带的东西。
“朕要去大半个月,真想带你同行。”玄烨胃口不坏,提起这些事,心情甚好,“不过此行也算了了一件大事,两位皇后的陵寝得以最终入陵,朕对她们身后也算尽心了。”
“臣妾也想随行伺候,但这不合乎规矩。”岚琪笑着站起来给他盛汤,“往后皇上出巡,可一定要带着臣妾,你答应过的,臣妾可一年一年盼着。”
“自然要带你去,若能奉皇祖母更好。”玄烨道,“不过皇祖母对江南水乡不感兴趣,皇祖母最大的心愿,想来还是回一趟科尔沁。可她年事已高,实在是不行了,朕也有遗憾。”
“皇上不如请科尔沁的人来瞧瞧太皇太后?虽然每月都送东西来,但总及不让人来,那里都是太皇太后的骨肉血亲呢。”岚琪算了算日子,“臣妾多嘴,现在您下旨,赶在大热天前就能到了。在京城度夏,再赶在冬天前回去。”
玄烨点头:“依你的主意,不过此前还有一事要做。”
岚琪端汤过来,“什么事?”
玄烨清冷地说:“赐死郭络罗氏。”
岚琪手里一晃,汤碗不及稳稳地放下,就落到桌上全洒了。
“烫着没有?”玄烨抓了岚琪的手就离开桌子,边上宫女太监赶紧过来收拾。玄烨翻开岚琪的手看,见纤纤玉指完好无损,才舒口气,轻轻一拍她的额头,“毛手毛脚的,往后这些事,让环春她们做,你坐着吃饭就成了。”
“皇上。”岚琪却看着他,平日若在人前打情骂俏她还会羞赧,今天却完全顾不得这些,直直地看着玄烨,轻声问他,“您刚才说什么?”
“说什么?说要赐死郭贵人。”玄烨随口重复,索性饭也不吃了,拉着她往里头走。岚琪几乎被拽着走进去,到里头安静的地方,眼前的人才立定回身,云淡风轻地笑着问她,“怎么了?”
“郭贵人她……”岚琪想说罪不至死,想为那一条性命争取生的可能,但一想起那拉贵人拿剪刀刺向自己,一想起摇篮里胤禛发青的脸色,她又说不出口了。
玄烨拉着她坐下,低下头含笑看她紧绷的脸:“笑一笑啊,朕不喜欢看你皱眉头。怎么了,和你不相干的人,罪有应得,你犯什么愁?”
岚琪别过脸:“是不相干,可臣妾笑不出来,皇上不要生气。”
玄烨笑:“朕怎么会生气?”
“可是臣妾今早听太后娘娘说,只让她禁足静养,说是癔症,不宜定罪。”岚琪还是说出口了,“皇上现在说要赐死她,已经下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