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静珠奉茶来,顺便说:“钟粹宫用的冰,内务府已经送过去了。”
佟妃懒洋洋地喝茶,“嗯”了声,道:“内务府的人瞎巴结,难道我还把她们俩放在眼里不成?就在前后头住着,万一有人计较起来,还当是我的主意欺负人,反给我泼脏水。”
“奴婢会留心些。”静珠称是,服侍主子歇下。佟妃又想起一事来,问道:“今日宜贵人被昭妃罚跪在翊坤宫门外,为了什么事?”
静珠道:“听说是昭妃娘娘指责宜贵人奢侈浪费,宜贵人顶嘴犯上,才叫罚跪在门外头,不过跪不到半个时辰就中暑昏厥了。”
“钮祜禄家的姐姐还真厉害,和一个小贵人较劲做什么。”佟妃傲然一笑,指了静珠说,“皇上去玉泉山了,宫里头闷得慌,明日让内务府安排,后日传戏班子来,把各宫都请来承乾宫坐坐,太皇太后那儿我去请,顶好她们不来,不然都不能好好玩一玩。”
静珠慎重,提醒说:“今日昭妃才为了宜贵人用度不节俭动怒,您明日让传戏,一应的花销可不小,只怕昭妃娘娘那儿……”
“怕什么,不过是孝诚皇后忌辰花了不少银子,她巴结着万岁爷说要节省后宫开销,那我后天看戏就不花宫里的钱,你去跟内务府说,一应花销用多少银子,只管派人来领。”佟妃愤愤,不屑地嘀咕道,“我不过年纪小些,在这宫里从不比她矮一截,还真以为我怕了她?”
静珠不敢再多言语,翌日便亲自往内务府去安排。那边因听说佟妃自己花钱,也不顾忌昭妃势威,殷勤地就给安排下了。静珠便又遣众宫女太监去宫里各处邀请。
佟妃一大早就去慈宁宫请安,太皇太后和太后虽不反对,但都推说天热懒得动,如此倒中了她的心怀,可以自由自在地玩上半天。
承乾宫广发请帖,钟粹宫两位自然也在受邀之列,她们没多想外头的事,也不敢拂逆佟妃的好意,岚琪和布常在把春上省下来的好茶拿精致的罐子装好,又拿锦缎裹了,准备明日随礼带去承乾宫。
可她们怎么也没想到,隔天去承乾宫,这里戏台也搭了,戏子优伶也齐全了,可桌椅竟是空空落落,她们俩坐了好久,不见佟妃出来,也不见旁的人来。终于环春打听来消息,急急告诉二人说:“奴婢竟没听见风声,说是昭妃娘娘重饬了内务府,眼下各宫碍着娘娘的威严,都不敢来了,可咱们却来了。”
话音才落,承乾宫正殿的门突然开了,衣衫华丽的佟妃从里头出来,冷冷看着院子里的光景,那纤长的眉毛几乎要拧在一起,目光倏然落在岚琪和布常在的身上,不禁发出冷笑,而后走过来,看着正行礼的二人说:“跟本宫走一趟,咱们去翊坤宫请昭妃娘娘来看戏。”
旋即又高声呵斥宫女太监们,骂道:“都不长眼睛吗?娘娘主子们不来,也不知道去请,赶紧各宫各院再去请,告诉她们,佟妃娘娘也去请昭妃娘娘了。”
静珠知道主子脾气大了,赶紧打发众人散去,又唤来肩舆搀扶坐着,连同不知所以的布常在和乌常在一起带着,一行人逶迤往翊坤宫来。
翊坤宫那儿得知佟妃往这里来,也早早做了准备,再怎么样也不能当众撕破脸皮。昭妃敛理衣容,稳稳当当在正殿坐了,不时便见佟妃进来,身后竟还跟了两个小常在。
“姐姐安好。”佟妃稍稍一福,不过行的平礼,岚琪和布常在则必须行大礼,西配殿宜贵人也赶来向佟妃行礼。
昭妃在人前素来端得温婉和气,都让免礼赐座,却听佟妃笑着说:“妹妹不坐了,来却是想请姐姐到承乾宫坐坐,我那里搭了戏台,一应都齐全了,就等您大驾光临好开戏。”一边说着,也不管昭妃答应不答应,转身看向宜贵人问,“妹妹可好些了,听说前日里中了暑气?”
中暑不可小觑,宜贵人圆圆的脸蛋都瘦了一圈,这会子笑容也苍白,可心里怨昭妃苛待她,也知今日两宫杠上了,一时就想着看佟妃让昭妃下不来台,便应着道:“臣妾好多了,臣妾也爱看戏,娘娘那儿若多一张椅子,可否赏赐臣妾也去凑一回热闹?”
“椅子多的是,可就怕昭妃姐姐不去,旁人也不敢去,空落落的不热闹呢。”佟妃说着看向昭妃,眼眉间尽是挑衅之态。
座上昭妃神情不冷不热,淡淡地说:“天热懒怠动,本宫就不去了。只是昨天以为内务府乱花销,不知是妹妹自己拿银子出来,我那几句话也不是冲着妹妹来,你可别放在心上。”
佟妃笑悠悠地看她一眼:“您是在责备奴才,我多什么心?但这会儿有您这句话,可就不怕坐不满了。”一边唤岚琪和布常在:“宜贵人脚下虚着,你们可小心搀扶好了。”
二人愣愣地不置可否,但见佟妃转身满脸怒意地瞪过来,赶紧去到宜贵人身边,一左一右搀扶她,一同向昭妃行了礼,便躬身退了出来,在外头稍等不久,佟妃也出来了。
这一趟走得,不等一行人回到承乾宫,各宫各院的贵人答应们都赶来了,佟妃下了肩舆进门时,乌泱泱满院子的人行礼问安,她傲然一笑:“这下子,可有好戏看了,赶紧开戏吧。”
待佟妃在上首落座,敲锣打鼓大戏开幕,承乾宫登时热闹起来,渐渐地众妃嫔也放开了。热闹之下,布常在拉了拉身边的岚琪,轻声问:“咱们会不会得罪昭妃娘娘?”
岚琪心里也在思量着,只能说:“且看看,昭妃娘娘总还有些气度。”
岚琪说昭妃有气度,却不知她今日被佟妃气得呕血,冬云吓得要喊太医来瞧,她却强撑着说请太医就等于让人看笑话,冷笑道:“越发看不清这世道了,小小年纪这么嚣张,当年我和皇后入宫时,皇后都不曾这般张扬。万岁爷瞧不惯我们钮祜禄氏仗着自己是贵族,怎么就纵容这小蹄子如此刁蛮跋扈,说到底不过亲疏有别,那是他亲舅舅的女儿,我算什么?”
冬云含泪劝道:“您再生气也要保重身子,健健康康的才能和她计较,让奴婢去请太医来瞧吧,万一您又病重了,上头若怪罪下来可怎么好。”
“上头?哪里的上头?”昭妃含悲冷笑,“这宫里早没有可为我做主的地方。”
纵然如此,冬云还是劝得主子答应请了太医来瞧,幸而只是气血攻心并非大症候,但也劝昭妃静养保重,呕血非同小可。
这件事很快传得六宫皆知,众妃嫔还未离开承乾宫,就已知晓昭妃那里请太医,安贵人笑悠悠地对宜贵人说:“妹妹不回去瞧瞧吗?可是你宫里的主位娘娘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