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医惶恐地说:“娘娘说得极是,也请娘娘多多劝皇上,不可再过分操劳国事,年事已高,还请放宽心,多安养,方是长生之道。”
岚琪嗔怪:“啰唆,万岁还不知这些道理?你下去吧,开了方子拿给梁总管叫我先过目看看,没别的事了。”
太医忙退下,环春跟着一道出去,在门外与梁总管见了,梁总管便随那太医去拿方子。环春则悄声将门合上,静候其外。
这一边,两只手交叠在一起,原是岚琪握着玄烨,渐渐玄烨把她的手裹在了掌心,岚琪笑悠悠道:“到底是被儿子们气的,还是这几日有暖床的小宫女给累的?”
玄烨心虚转过脸去,岚琪则笑:“梁总管真是越来越能干,臣妾正打算过几天好好赏赏他。”
“没有的事,你又来护犊子,还赖朕?”玄烨轻咳一声,分明有些尴尬,不过他生气并不是演戏。要说废太子是计划中的事,但胤禛和胤祯争执,的确让他动怒,两人那怒目相视的模样,让玄烨看了心寒。当时当刻就想,岚琪看到那一幕,只怕心都要碎了。
“胤禛的错,还是胤祯的错?”玩笑过后,岚琪心中又愧疚又担心,伸手轻轻抚过玄烨的胸膛,“怪我没为你教养出好儿子,你别理他们了,随他们去,你好好保重身子。”
玄烨见她眼中泛红,知道是心疼坏了,笑道:“朕没事呢。”
岚琪微微摇头:“骗人,太医的话,我一字不差地听见了。”
“他们总是危言耸听。”
“我们这个年纪,还怕什么?”
玄烨沉沉一叹,想搂过岚琪,可想到她腰上有伤,抬起的手又放下了,但说:“你放心,漠西的事尚无定数,朕灭了噶尔丹,策妄阿拉布坦竟再起野心,朕岂能咽得下这口气?就是要走,也要平定了漠西。”
岚琪道:“要派十四去打仗?”
玄烨苦笑:“策妄阿拉布坦虽有野心,却没有胆量,朕要出师有名,现在打过去,反成了恶人。所以……”他安逸地朝岚琪笑着,“朕不会突然就走,还会长长久久地活下去,皇额娘尚在,朕怎么能走。”
“不说这些了,等你好些,就迁去畅春园静养。你爱让小宫女暖床,我也不管,只求你把身子养好。”岚琪安排下所有事,“我这边隔些日子就来看看你,要紧的还是守着太后,宫里的事就交给我。”
“朕以为你会天天陪着我。”玄烨不禁更用力地抓着岚琪的手,岚琪见他恋恋不舍,越老反而越爱真情流露,便道:“那就不分开,把太后一道送去畅春园,这样我能伺候太后,也能伺候你。太后最近精神好些,园子不算太远,路上走得慢些就好。”
玄烨竟像小孩子似的高兴起来,眼中绽放光芒,欢喜地说:“你在身边就好。”
岚琪想伸手摸他的脸颊,一时忘记腰不能动,一软整个身子扑在了玄烨胸前。玄烨艰难地说:“朕要透不过气了。”可岚琪却笑得更加没力气,好半天才从他身上撑起来,年龄带来的无奈,残酷而现实,可让他们更懂得彼此依靠。
待两人坐定,玄烨道:“年羹尧骁勇善战,将来攻打策妄阿拉布坦,朕会让年羹尧跟着胤祯。”
岚琪奇道:“年羹尧可是胤禛的人。”
皇帝耐心地解释着其中的利害关系,岚琪听得一知半解,再问起今天两个儿子起争执,岚琪说:“胤禛最近听到越来越多的话,说你要选他做继承人,这孩子有些迷茫了。他迷茫,胤祯只怕是更着急,我便只能先偏心小儿子,好歹让他有一处安心地。”
玄烨哼笑:“闺女曾对我说,要我硬硬朗朗的,好做你的依靠,说他们兄弟姐妹都不可靠。如今看来,我们温宪真是看得透。你这两个儿子,到如今还要你来操心。”
“你再说他们千般不是,也是我手心手背的肉。”岚琪笑道,“哪有不为儿女操心的父母?”
那日岚琪从乾清宫回去后,又把十四叫了进去,为了他和胤禛争吵的事说了几句,可始终没说要见大儿子。如此一来,生生等了一个月,等太后和皇帝,并几位体面的娘娘们都迁入畅春园,毓溪才总算见到了婆婆。
岚琪依旧是从前的态度,毓溪试探着问过几次都不得果。胤禛见到母亲后,母子俩说了什么话,外面的人不知道,但所有人都看得到,二废太子后,瑞景轩里就极少再能见到圆明园的人了。
康熙五十五年,五岁的弘历小阿哥被正式抱去佟贵妃身边抚养。而在那之前,德妃娘娘身边带的都是小儿子生的孙子,娘娘与四福晋也不如往年那般亲厚,明明雍亲王一家比任何皇子距离畅春园都住得近,反而却越发生疏。
这几年皇帝养在畅春园,只偶尔出一趟远门,大多早去早回,不再像往年那样大半年都不在京城。皇帝养好身体后,园子里竟也陆续添了几个小皇子,虽然很叫人咋舌,但园子里管得很紧,那些又都是记录在册伺候过皇帝的,并没有什么荒唐的事传出来。相比之下,沉寂多年的八阿哥身上,还背负着良妃私通的丑闻。
但小皇子的生母们大多是出身低微的宫女,纵然德妃、荣妃也是包衣出身,可皇帝已经这把年纪,她们实在掀不起什么风浪。那些小皇子出生后就被送回皇宫阿哥所里抚养,反是皇孙们能在园子里陪着皇帝和祖母。大臣们冷眼看园子里的光景,都说这几年虽是十四阿哥在帝妃面前吃得开,可最近皇上见天带在身边的,却是四阿哥的儿子弘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