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锦没有等谁的意思,她早早就让凌霄吹熄了灯火,独自卧在床头柔软的引枕上。
她精力不济,按理说早该睡着了,可是旺盛的心火灼得她胸口生疼,这种可怕的清醒让姜锦想到了一个词——回光返照。
熟悉的脚步声逐渐逼近,他大抵是刻意放缓了动作,然而在这样的寂夜里,姜锦还是听得很清楚。
他上了床,锦衾带起窸窸窣窣的响动,姜锦往一旁靠了靠,给裴临让出了半边床榻。
裴临似乎很疲倦,直接就躺下了。
姜锦心里有牵挂,没有注意到他身上浮动的浅淡药香。
她咳了两声,勉强咽下喉间的血腥,喑哑开口:“裴节度,我有事要拜托你。”
没等他回复,她便补充道:“说是求你,也可以的。”
黑黝黝的床帐内,姜锦看不见裴临的表情,只听见他稳重的声音,“说。”
“我想为凌霄求一件事,”姜锦说:“当年若不是为了留在长安保护我,她也不会空耗这么多年。她是可造之才,本事不比跟着你的元松元柏差。”
姜锦没跟裴临客气,倒不是觉得自己和他还有多深的感情,她只是觉得自己很称职,很配和他提要求。
这么多年,她为他料理家事、操持庶务,他身边因病因伤退下了的亲卫战友,她也都安置得妥妥当当。
要他做点事情,姜锦还是张得开口的。
于是,她继续道:“为我耽误了这么多年,已然足够。我想让凌霄去军中施展,思来想去,还是裴节度麾下最合适了。”
裴临沉默良久,许久才道:“她跟你这么多年,你这是在做什么,托孤?”
姜锦下意识揪紧了手中的被角,却又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我还是老样子,何苦耽搁人家。左右如今也没有谁敢动裴节度的妻子。”
她了解裴临,知道如果嘴硬说自己一切都好,他反而会看出来她如今只是强弩之末。
他们之间的差距越悬殊,姜锦便越不愿意在裴临的面前露出羸弱的、苟延残喘的一面。
因为两相对比,她就像华贵锦衾下,被踢破的被里。
姜锦不喜欢面对他时这样局促的自己。
淤积的夜色里,似乎有人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裴临平静地应允:“好,明日启行,让她去找元柏。”
他答应得很干脆,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姜锦松开了被揉皱的被角,放下心来。
转念一想,她才反应过来裴临所说的明日。
竟是明日就走?
姜锦有些吃惊,却也没有置喙裴临的决定。
或许是要出兵淮西平叛,又或许是突厥再度来犯。他总是有事做的,不像她,连这座宅院都走不出去。
黑黝黝的夜里,姜锦望着床梁,生疏地轻唤身边人的名字:“裴临。”
她终归还是有话对他说的,“时局凶险,保重自己,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