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响门上的铜环后,有守夜的小沙弥为她开了门。
她说道:“这位小师傅,我打马从这边过,夜半突然下雨躲闪不及,可否行个方便,让我进去避雨?”
小沙弥扫了姜锦一眼,见她肩上都湿透了,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随我来。”
灵谷寺常有香客留宿,也有善众会来庙里帮忙做事,空置的厢房不少,姜锦谢过沙弥,在房中歇下。
湿衣沉重,姜锦解下外衫。好在已经入夏,天气不凉,解了衣衫也不至于风寒。
屋内有干净的巾帕,姜锦绞了会儿湿漉漉的发尾,正要卧下,没多久,忽听见门外又传来脚步声。
裴临的声音传来,他正低声对引路的沙弥道了声多谢。
还真是冤家路窄。
姜锦动作一顿,可紧接着,却又觉得他出现实在是合情合理。
她要避雨,他自然也要,这附近就这么一处地方好落脚,巧合罢了。
姜锦没太在意,心底却还是难免有些担心会被他发现纠缠,听他似乎在隔壁宿下,而那窸窣的响动一会儿便停了,姜锦这才放下心来。
她想得倒是很明白。
裴临对她到底有几分真情她不懂,但人总是会对没有得到的东西念念不忘,他希望她对他是有移情,她反倒觉得,他对她倒极有可能是上辈子的牵绊放不下而已。
放一放吧,放一放,再浓酽的情绪也会淡去的。
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不要再有牵扯是最好的。
屋外雨仍在下,想起方才在雨中所说的那些话……姜锦几不可察地轻叹一气。
那些伤人的言语,没有为了沤裴临而蓄意夸大
事实上,她对他的怀疑,远不止那些。
之前,薛靖瑶除却那枚玉扣的来历,还告诉了她云州有人在私挖铁矿,几乎可以板上钉钉地说就是裴焕君的手下在做。
凌家被劫镖一事,似乎也是因为他们替裴家的那个姨娘送了些什么东西,被人盯上了要灭口。
绕来绕去,都绕不开裴焕君此人。
这位……她养父的旧友?她名义上的义父?
姜锦还记得,这一世她初到云州刺史府不久,裴临不知道以何名目,也出现在了那里。
而前世……她灵敏地想起,裴焕君进京赴任却遭逢意外掉了脑袋的那段时间,裴临不知什么缘由,也消失了几天。那枚玉扣遗失在战场时,好巧不巧,他也在身边。
她相信他,尽管他倨傲、自负、眼高于顶,可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觉得他不会骗她。
可现在,这样的信任荡然无存。
姜锦忽然看不懂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了。
或许她也从来不懂他。
纷乱细节在她脑子里都快纠结成了个线团,乱糟糟的,没有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