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府纵深足够,后院的动静传不进热闹喧腾的席间。
不过很快,就有仆从来和裴焕君禀报了。
听清下人说了什么时候,裴焕君神色骤然一凛,“有人闯入?”
仆从低声道:“像是有贼,屋子里被翻得一塌糊涂。护卫们已经追出去了。”
堂堂刺史府进了贼,说出去都令人发笑,裴焕君皱了皱眉,随即和正在同女儿切切交谈的王氏交代了两句,让她稍加酬酢,他要回去看看。
王氏有些讶异,随即冷哼一声,道:“哎?你那间书房,平素连我都轻易进不得,这下倒好,让贼给进了。”
裴焕君脸色不是很好看,没空理会,他大踏步往前走,把喧嚣人声全甩在了耳后。
他行事不留证据,要紧的东西从不存在所谓密室,只记在自己的脑海中,书房里,只有那一副画,和一些不算太要紧的矿上的票据。
书房里果然如仆从所说,被翻得一片狼藉,像打了败仗。做客的似乎是一个没什么本事的蟊贼,到处翻翻看看,最后却只带走了明面上值钱的玉石,墙上的说话似乎是被嫌弃碍事,被拿下又被抛在了地上。
画……
裴临阴着脸,目光扫向神龛,果然见木匣也被人翻了出来。
不识货的小蟊贼像是看了一眼,没瞧上,又把她的画像塞回了匣中。
画还在。
裴焕君原本剧烈起伏着的胸口平复下来,他摆摆手,把其他人都屏退了,然后关上门窗,展开画轴,一点一点将绢纸上的褶皱的痕迹抚平。
没有落款,没有名姓。
因为属于郜国公主存在过的痕迹,早就被上位者抹除了。
她诞育的子女,被赐死的赐死,被流放的流放,当然,流放也只是缓刑,没有谁活到了流放之地的。她华贵的衣裙,精心布置的宅院,更是因为受所谓巫蛊牵连,被烧得干干净净。
在她还没死,还被圈禁着的时候,长安城就已经没有敢提起“郜国”二字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隐匿得无影无踪。
她的“死”,比她真正身故更早。
而这幅画,是裴焕君离开长安之后,凭借记忆画出来的。
此时此刻,他跽坐在冰冷的砖地上,合上眼,掩去了眸间所有的晦暗之色,再抬眼时,望向画中女子的眼神便只剩下了狂热。
裴焕君长叩首,喃喃道:“让殿下受惊了。”
他抬起头,复又自语道:“贼人……怎么就直奔这里了?”
迷离的狂热很快就从他的眼神中被剥离殆尽,他极度冷静地站起身,收卷好画轴后,朝门外走去。
“去,将府中各处把守好,不许人再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