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勉强看得出还有人形的东西挂在斜上方的屋角,与其说是没有长出秽肢,倒不如说是秽肢在身体上变成了一层肮脏发黑的硬壳,不仅成为了新的“皮肤”,甚至还和那些在角落里成蛹的昆虫似的,丝丝缕缕地将自己固定在了屋角,硬壳片片龟裂,其中黑水还在滴滴答答落下。
从下巴开始一直到小腹裂开了一条深深的沟壑,似乎有什么在其中涌动,却是虚影,没有实体,始终无法挣脱出这个“茧”。
这场面太过骇人,连老太太都大吃一惊,身后传来一两个小辈儿忍不了的呕吐声。
床下地板上传来虚弱的声音:“小心……不管是谁还活着,都快跑,报告仙门,喊人来……”
“孙化玉!”董鹿惊道,“他还活着!”
屋外的人循声找去,只见床下一个被药虫圈起的圈内,孙氏父子俩勉强挤在其中,孙化玉已精疲力尽,被人拉出来时还有些恍惚,老孙剩一口气儿,半睁着眼咳出一口黑血,显然是被孽气侵扰的够呛。
将老孙翻过来一看,几人都吓了一跳——老孙的胸口被抓出了个血窟窿,血早已将整个胸口的衣服浸透了。
“老孙!”老太太抬手为老孙渡了点儿灵力,又看向孙化玉,“这到底是怎么了!”
董鹿带着人将门从内关上,又由隋辨在门口起了个零时的阵,以免外边儿好不容易打散的东西等会儿重聚后冲进来。
孙化玉慢慢回过神儿,见到老太太,终于忍不住呜呜哭出来:“我不知道,我们只是照例来检查这些服药者的情况,这个病房里住着的一个散修忽然就发了病,张口就咬死了临床一个寄生略重的同道,还掏了他的胸腔,啃里头的心脏……另外一床不知道是受了孽气刺激还是其他原因,马上就异变了……”
服用快活丸的人初期亢奋异常,一旦断药精神就十分紧绷,体内被寄生的部分和自身魂魄很难达到一个平衡点,所以一受刺激就容易激化寄生,这也是赵红玫后边儿越来越痛苦的原因。
仙门原本收留的这些都是单独控制过维持稳定后才敢允许进入病房的,按理说至少不至于突然异变。
“我们没有准备,药虫也扛不住瞬间爆发的孽气,小医修们当时就不行了,”孙化玉断断续续道,“那个最初异变的散修太厉害,又和赵红玫一样能使用孽灵的能力,我爸为保其他人,上去跟他打,被那个散修当胸掏了一把,灌进了许多孽气,拼死把我拉进床底,喊来药虫……”
“既有‘药王娘娘’怎么还会这样?!”隋辨难以置信。
孙化玉痛哭道:“原本为了镇住医院内的孽气就已经用了一批,还要困住这层的孽气不外散,另外还要留下一批守在蛟固的阵那边儿,早就不够用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药王娘娘’前几天就忽然死了许多。”
老孙正在此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堵在喉头的血块,这才喘得像是破风箱一样道:“我知道了,掌事儿的,我知道了!所谓这些外部症状,都是假的……我以为这散修气息、灵力运转和神智都在就是没事儿人,我错了,他之所以能看起来和常人一样,是因为他的孽气、灵力、神魂和躯体多方达到了一个平衡,所以才撑到现在……这不意味着他被寄生的不多,而意味着他本身就是快活丸带来的寄生的最好载体……”
这老医修已只剩半口气儿,却还只惦记着自己研究出的结果。
老太太双眼湿润,不住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别激动……”
薛清极站在一旁,心中微微叹气,这老医修怕是要不行了。
这人和老棉还不太相同,老棉当时是因为山怪并没有打算杀了他,并未下死手,所以身体只是双腿受损严重,被寄生的部分也大多集中在腿部。
再加上妖族天生就耐造,活生生抗下了拔孽。但老棉一个修为一般的人族,哪怕是严律在场直接拔孽,估计也要因为魂魄受损而殒命。
“让我说完,以免后来的小辈儿不知道,”老孙抓着老太太的手,虚弱却坚定,“我认为,快活丸并非只为了提升自身,而是为了筛选出最好的、最适合的载体!我有一个猜想,或许其他那些服用者,都成了组成快活丸的‘成分’,我来不及解释啦,让化玉跟你说……”
薛清极惊道:“载体?!”
老孙:“这是我在看到这散修异变后的猜想——别人都浑身秽肢理智全无,只有他,即使已经被寄生成了没有自己意识的东西,却好像仍有较高等级的思维,力量也远比普通被寄生者和孽灵要厉害得多,行动时隐隐觉得他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剥离出来……那气息让我很恐惧,那是一种只有在我小时候吃不饱的动荡年代才见到过的东西……”
老太太心中大震,隐约有了个猜想,却不敢说出。
却听另外一个声音道:“你说的,难道是怨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