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气性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只差一步就要切断通讯阵时,九方潜终于开口:
“——不过身为人父的拳拳爱子之心而已,尊主未免想得太远了些。”
通讯阵中流转的金光忽明忽灭。
“而且,当初在无色城时是阴山泽下了禁杀妖鬼的命令,每逢节庆,还会赐红鸾蛋于妖鬼,我还以为……”
“以为是阴山泽自己烧了无色城,以为我将阴山泽视为恩人?”
撑着额角的妖鬼之主声线倦懒,吐出的字句却锐利如钢刀,稳而准地挑破了无数世族家主们心底最深的怀疑。
琉玉自下而上地审视着他的神色,却只看到一个冷淡得无波无澜的侧影。
九方潜呷了一口昆山虎梅:
“哦?还有人如此猜测过吗?真是新奇。”
“或许并非是猜测呢。”
“那就更该杀了。”
九方潜放下茶盏,笑语:
“这样的圣人若是活在世上,岂非将我等沽名钓誉的凡夫俗子都衬得面目丑陋?圣人最好的结局就是死,死了才能成真圣人,否则一盆脏水下去,圣人与假君子,也不过一线之隔。”
“你我二人受累,送他阴山氏入道成圣,这人间红尘污浊之地,以巨鹿山脉为界,南归九方,北归妖鬼,就由你我分而治之,尊主意下如何?”
半夜的窗有微凉秋风穿过榻边枕屏。
屏上绘着仙人腾云驾雾的图画,在昏暗室光中散发着淡淡死气。
纵然早就知道九方氏的狼子野心,但当琉玉真的听到九方潜亲口与人谋划如何将阴山氏置于死地时,仍然会觉得寒意刺骨。
并非是她没见过世族间的权力倾轧。
而是抛去所谓的家主头衔,世族名号,这些人在暴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之前,都是切切实实看着她长大的长辈。
她从小去过九方家的府邸无数次,在学宫,是和九方家的三小姐共用一个书案的同砚。
每年花灯节结束后她都会在九方家留宿,甚至当年参加灵雍论道大会时,她用的还是九方潜送她的神玉所造的剑簪。
但两家如此交情,到最后也不过一句——
该杀。
一只宽厚的手掌贴在了琉玉的面颊上。
他的手大得能笼住琉玉的大半张脸,拇指轻轻摩挲,无声地安抚。
“我听说南宫曜自龙兑城一战后已退回王畿,怎么杀?”
琉玉眼睫颤了一下。
手上动作如此温柔,一开口却杀意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