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那位表叔,应当就是她父亲的表弟,当今的太子殿下宁恪了。
梅园外景致开阔,是一片绿意茸茸的空地,阁楼抱厦相叠互倚,当中竖有箭靶和兵器古架。
想到那位动辄“受寒”,一年倒有半年是“抱恙在身”的身娇肉贵的太子殿下,师暄妍斗胆猜测着,多半,太子只是摆着玩罢了。
不知怎的,她此刻头脑中恍然间想起的,是另一个男子。
他冒着风雪趁夜而来,长身鹤立的清姿映着窗棂,如裱在画框里,冰冷的长眸裹挟着雪色,一寸寸压下来,压得人面红心跳。
那人倒是看上去,像是个常年习武的,一掌便拍断了一根木棂,“咣当”一声,比雷鸣还响,她还得费尽心神同蝉鬓解释,那是那晚的大风刮断的,非人力所能及。
看蝉鬓那将信将疑的模样,师暄妍现下想想,兀自心绪不宁。
游园一番,回到得月亭,齐宣大长公主已经来了。
大长公主已年近五十,但保养得当,脸上看不出岁月雕琢的痕迹,她向中央坐着,着鹅绒宝青色绣领攒珠华服,身姿端凝,便是云髻上高耸的金累丝攒珠冠也压不住通身贵气,自有威仪。
只是不知为何,恍惚打眼一瞧,只觉那双眉目清贵雍容,昳丽万方,似有几分熟悉。
像是在何处见过。
昌邑县主像小鸟依人般亲昵地蹭上去,与祖母热络地说着话,言辞间听得出,她对师暄妍很满意。
齐宣大长公主是先帝最宠爱的女儿,也是当今圣人一母同胞的长姊,自幼扶持着弟弟长大,故有“大长公主”的尊荣称号,长公主嫁与河东洛氏,诞育二子,一子早夭,昌邑县主是大长公主的孙女,深受宠爱。
女孩儿娇憨明媚,粉雕玉琢,似春日里枝头开得正亭亭的灼艳桃花,天真无邪、率性可爱,毫无矫揉作态。
同是富养的女孩子,比起江晚芙,昌邑县主又有不同。
齐宣大长公主让师暄妍上前去,师暄妍依言上去,这时,她似才留意到,在大长公主身边,还有一位坐立不安的少年。
少年眉目清隽,不知为何,不时地左顾右盼,如坐针毡似的。
齐宣大长公主笑道:“好孩子,这是襄王,你快来见礼。”
襄王的眉眼与姑母大长公主生得不同,格外秀气小巧一些,并无浓丽之感,仿若陌上谁家少年郎,没有太多王侯贵胄身上高不可攀的疏离。
“师暄妍,见过襄王。”
她柔声唤了一声,便恭谨地叉手而立。
“入座吧,般般,既见过面,便无需再拘礼。”
师暄妍应声落座,翩翩然,目不斜视。
宁怿知道今早大长公主姑母邀自己前来赏梅,定是有心促成姻缘,他虽然无意成婚,但也忍不住好奇姑母为他相中了何人,想着看一眼也无妨。
谁知一大早的,他皇兄突然派人来,送了他一盒东宫的豆糕。
皇兄难得对他这么好,他感动得快要流泪,当下便囫囵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