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踅不进深巷,那长长的甬道里黑魆魆的一片,无灯,无月,落不进任何影子。
也没有任何声音。
在他们前头,还停了一驾马车。
师暄妍伸手拨开那道垂悬的紫棠色车帘。
只见有人从那驾马车上,拽出了一个身形丰腴的女人来。
就着惨昏的月光,依稀能辨认出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是韩氏。
师暄妍吃了一惊,没有来得及问,韩氏嘴里的砚台被取出来了,这一取出,韩氏当即破口大骂。
“你们!你们要带我去哪儿!我告诉你们,我可是开国侯府的宾客,你们这群狗眼不识人心的杂碎,还不快些放我回侯府!我可没有诬告那个贱人,她的绝嗣汤就是我给的,整整喂了她四年呢!她有没有怀孕我能不知道?”
但押着韩氏的人压根不听她废话,拖拽着人便往巷子里走。
月光惨淡,只见那一伙人皆身着玄衣,以纱覆面,装扮何等熟悉。
师暄妍多留神观察几眼,终于想起来,这些人,不正是与宁恪身旁的暗卫做同样装束么?
就在昨夜,她和他们还打过交道。
是宁恪要这么做的?
韩氏的大骂声从巷子口传来,凄厉、吵嚷、尖锐,像一锅烧开的沸水。
“是不是师暄妍那个小贱人让你们来的!你们这是滥用私刑!”
那声音被推入漆黑一片的巷子中,逐渐远去。
师暄妍感觉到,在韩氏骂她“小贱人”时,太子殿下的手指圈住她的腕子,捏得用力了一些。
她瞥回眸光,车中的一线烛火摇曳,照着他深抿的薄唇。
韩氏的声音已经离得很远,可她的叫骂声,仍在耳畔回荡。
“师暄妍那个小贱人怎么不亲自出来和我对质!她敢吗?她就是个荡妇,连自己的舅舅她都勾引,她不要脸!你们怎么敢相信她!”
韩氏歇斯底里地骂着。
那些声音很刺耳,以至于早已习惯了那些辱骂的师暄妍都不想再听,有了离开之意,她看向宁烟屿,软眸充满了恳求。
够了。
韩氏即将蹲入牢狱,这一去就是十四年,比起她的十七年,也差不多够了。
“宁恪,她已经得到惩罚了,我们走吧……”
宁烟屿调转视线,看向怀中不安分的小娘子,黑眸中酝酿着怒意,可面对着她,声线是如此温柔:“孤觉得,就是杀了她,也不足以泄吾心头之愤。师般般,你总让我不要插手你的事,往日我能听你的,但孤今日,是为自己泄愤。把新仇旧怨,与这些人一并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