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居然说,他惧内。
堂堂太子殿下,十六岁便摄政监国,杀伐果断,冷冽如冰。今日,在齐宣大长公主的千秋宴上,坦言自己惧内?
筵席上没了声音,再无人敢胡言乱语,一个个瞪大了眼珠,伸长了脖颈,呆滞地看着,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顾缘君肤光胜雪,双颊此刻更加白得惨然,少女仓皇地欲离。
但一人阻拦住了她的去路,顾缘君抬起湿漉漉的清眸,看到的正是郑勰。
郑勰一臂横在他身前,转头对太子殿下讥嘲地扯了一下唇角:“殿下难道忘了么,顾娘子也是因当初太子殿下那个莫须有的天煞妖星的谶言,沦落异乡十七载。太子既能为此,迎娶开国侯之女,面对同样遭遇的翠屏县君,何故冷漠?”
他说得好听,难道真是为了替翠屏县君做媒么?
单从他是郑贵妃的侄儿这点来看,齐宣大长公主陷入了无声的思量。
郑勰自幼与太子不睦,两人同在修文馆读书,郑勰聪颖,太子好学,都颇受太傅赞誉,只是后来郑勰在修文馆白日私通女史,恰巧被在馆阁中歇晌的圣人撞破。
齐宣大长公主对于此人印象不深,只知他深受郑贵妃宠爱,齐宣对郑贵妃并无敌意,同样也宠爱郑贵妃的儿子,但郑勰此人,有过不洁传闻,齐宣大长公主对他便信任不深。
再者,太子是自己的亲侄儿,太子如若不愿纳妾,郑贵妃自不会强迫,少年男女性情都火热,一阵高过一阵的,强行拂逆他们的心意,摁牛头去喝水,只有适得其反的效果。
做了多年媒人,齐宣大长公主还颇有心得。
不如就此作罢。
面对郑勰以下犯上,对太子的指责,齐宣大长公主便站了出来,充当和事老:“太子大婚在即,的确没有还未成婚,当着未婚妻之面,便要先行应许纳妾的道理,这于规矩不合。皇家娶妃,也不能干这种以权压人的行径。”
再者,现在几乎人人尽知太子妃婚前有孕,若皇长孙在她的寿宴上有了好歹,齐宣大长公主更加无法同圣人交代。
这翠屏县主,只好为她另谋好亲事了。
郑勰呢,见长公主发了话,不敢顶嘴违逆,叉手回了声:“公主所言亦是。”
便不大情愿地坐回了案前。
只是他这么一走,便将顾缘君一人晾在了台上。
可怜的女孩子,本就生得柔弱,肌肤白得几乎透明,一看便是弱质纤纤的女郎,本来被太子公然拒了亲,便已窘迫得无地自容了,带她来的郑勰,却突然撒手不理,将顾娘子一人晾在台面上,着实让人有些不耻了。
满座眸光,几乎都被顾娘子所吸引,不知她该如何下来台。
只见这时,一直温顺可亲,陪伴在太子殿下身旁的太子妃,缓缓起身,接过了身后女史搭在臂弯之中的一身翠羽锦裘,举步来到筵席中央,穿过舞女们一片片无风而飞扬的裙裾,走到顾缘君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