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抽出一支朱笔,塞进圣人手中,倘或一直寻不到玉玺,他亲手提字,也有些用处。只需找文渊阁几个熟悉“先皇”笔迹的学士来验一验,立刻便知真假。
郑贵妃的手也有些发抖,毕竟这造反,是株连九族的大罪,郑贵妃第一次造反,不免心情忐忑,握不住那支朱笔,干脆便扔在圣旨绢布上。
“识相点,提笔吧。”
相比于郑贵妃的色厉内荏,圣人显得极为平静。
他垂下视线,看向御案上这已经提好的圣旨,内容其实不必看,他早已猜到。
太子已死,天子下诏自请退位,禅皇位于襄王,贵妃郑氏晋为太后,佐襄王摄政。
“贵妃多年来,便只有这些长进,难为了。”
郑贵妃听得内心觳觫,但勉强振作精神起来,颤声问道:“你是何意?”
圣人将圣旨慢慢卷好,置于一旁,身体的空虚,令他在起夜之后,胸肺如刀刮一般疼痛,他忍不住弯腰溢出一长串的咳嗽来。
即便这老皇帝已是强弩之末,但他的咳嗽声,却仍是诸人的梦魇。
这个皇帝绝非守成之君,当年他也是造了太子的反,与汉王一道发动兵变,才夺取的储君之位,之后得以顺位继承。
这一身杀伐凛冽的胆魄,并不会因为身体的亏虚而损失多少。
当他支起眼睑,鹰视狼顾,阴沉如身后漆暗的夜色,依然令郑贵妃害怕。
她攥着匕首,战战兢兢地抵向圣人咽喉:“说,你什么意思!”
她都已经造反了,她都把宁庶安逼到了这个份上,他却还是用这般不屑一顾的眼神来轻贱她!
若不是为了一个名正言顺,郑贵妃只想现在就一刀捅死这老匹夫。
圣人喘着短促的气息,平复下来,澹澹道:“宁怿。”
“哐当”一声,郑贵妃的匕首掉落,坠在了案面之上。
她错愕地望向圣人,胸中的烈焰,再一次高涨,她如同发了狂的雌狮般,一把攥紧了圣人的衣领,喝问:“宁怿?你把宁怿抓住了?”
圣人平静地望着他:“太子对宁怿下不了手,朕来。”
“你疯了!”郑贵妃愕然且愤怒,“虎毒不食子,宁庶安!你比蛇蝎还毒!宁恪是你的儿子,难道宁怿就不是么!你为什么始终都这么偏心!为什么!”
积攒多年的怨气与委屈,一瞬爆裂开来,郑贵妃的眼眶之中噙着泪光,劈手,又是重重地一记耳光要打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