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想,无尽悔痛漫延上来,肝肠都怕要悔青了。
他真不该将女儿丢给江家。
当年,他害怕圣人降怒,提早将女儿送出了长安。剥去侯爵,他本就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武散官,侯府荣耀不复往昔,若再触逆圣人,只怕落得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的结果,他不敢担一丝风险,生怕行差踏错半步,便将偌大家业都毁于一旦,愧对了列祖列宗。
夫人思念女儿之际,也是他拦着,不让夫人前往洛阳。
之后,他更是昏聩地听从了江家夫妇的提议,接了江晚芙入京养在膝下,让她告慰夫人的失女之痛。
他好悔!
现在亲生的女儿不亲,都是报应!
师暄妍到底也没想要江晚芙的小命,眼看着江晚芙在池水里扑腾不动了,俨然是脏水已经入了肺,若再迟上一刻,江晚芙就要毙命,她将人扯起来,丢在了地上。
“夏柔,把她弄醒。”
夏柔从太子妃身后站出来,应声称是。
接着夏柔跪在地上,用拇指顶住江晚芙的肺部,用力往下按,一边按其胸腹一边疏通江晚芙的气脉,手法老道。
江晚芙吃水本来不多,稍按几次,积水便涌出了口鼻,喷将出来,人悠悠醒转,睁开了遍布红血丝的眸。
只是江晚芙虽清醒了,仍是脱力的。
她醒来第一眼,便是后怕地逃离师暄妍,往江夫人处爬。
短短的一截路,却似银汉迢迢,她费力地往江夫人处蛄蛹,也再抵达不了。
原来不是抵达不了,是江夫人眼底的费解与陌生,让她如堕冰窟。
阿娘从来都不会用那般,困惑而失望的眼神对着她,更不会在她如此狼狈的时刻,没有抱起她,而是选择袖手旁观。
从来,让阿娘失望的,都只有师暄妍。
“阿娘,芙儿做错了什么吗,为何,为何姊姊要杀芙儿……”
满眸清泪,如珍似珠,簌簌地坠落。
春纤与夏柔见不得她这般假惺惺逢人就告状,一前一后攥住她肩,拖了她的身子回来,交由太子妃继续发落。
江晚芙瘫软的身子,活像一条任由拿捏的蚯蚓,细细长长的,挂在两条合拢的胳膊上,颤颠颠的口吻哀求着师暄妍。
“阿姊,是芙儿错了,芙儿不该来长安的,不敢顶替了阿姊的位置,你尽管恨我,只求你莫怨阿耶阿娘,不要离开师家,伤了他们的心……”
她那可怜的口吻,在人听起来,着实惹人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