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门外做了什么?
摄像头的拍摄范围是多少?
现在离那通电话过去多久了?
“楚行野。”她声音很轻,“你先洗,快一点,然后回电话。”
“你为什么那么害怕?”楚行野有些真切的困惑,“只是不接电话而已,我以前也经常不接,没事的。”
“门铃。”柳若疲惫提醒,挣扎着要落地。
“你说那个可视门铃?”楚行野调整了姿势,没有把她放下去。
“我妈连密码都不会去记,现在你问她有没有远程查看的功能她可能都已经忘了。”他的笑容温和、阳光、有说服力,见她反应不大,又补充道,“而且她就算记得也不会去看的,一会儿没接而已。她只会觉得,满十六岁了,我们应该有自己的空间了,你别担心了。”
“哦。”柳若怔怔看他,半晌没说话。
过一会才回道:“我好累啊,我想回房间了。”
人对世界的认知,是在一次次冲突中完善的。
因为人们总是习惯以自我认识他人,以身边推及世界,以熟悉覆盖陌生。
所以,很小的时候,柳若以为其他人都跟自己一样,有只活在影像中的母亲,有永远在监控一端的父亲,有层出不穷的补习班、目标与惩罚。
然后她就遇到了所谓的认知冲突。
原来大多数同学都有母亲和父亲两个人的陪伴,原来大多数人家里都不会有摄像头的存在。
原来也有人回家后不必面对家教,就算没有考第一,也依旧可能得到奖励。
原来这个世界上有正常和不正常的区别。
柳若念小学的时候。有一次期末作文,班里有个同学写了对故去母亲的怀念,真情实感,写得很好。老师特意当堂朗读作为表扬,最后还叮嘱大家,虽然xx同学没有妈妈,但她和我们是一样的,大家不可以因此疏远她。
大家没有疏远她,大家只是开始不断地询问她,没有母亲是什么感受。还有人背下了她作文里面的句子,在一旁声情并茂地表演。
最开始,这么干的只是一两个人,后来,这种冒犯的、禁忌的、团结的游戏,像瘟疫一样蔓延到了整个班级。
人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所以目睹一切的柳若只是迅速地学会了沉默、隐瞒与伪装。
在家里,她隐瞒自己的喜好,伪装成父亲期望的样子。
在外面,她隐瞒自己的不正常,伪装成正常的一分子。
这么多年了,她以为自己伪装得足够习惯、足够本能。
然后楚行野说,不接电话也没关系。
楚行野说,他妈妈不可能去查看门铃里的监控录像,因为他们理应拥有自己的空间。
那层自我训练出来的条件反射的外壳突然碎裂了,她恍惚觉得自己变得很小很小,回到那一天,她敲响老师办公室的门。
她放下作业,踟躇着没有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