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罗睁开眼,她正坐在那面六角铜镜前。
那上面浮现着刺眼的数字:
叁
还是剩下三人。
脑内闪过商酉浑身是血的惨状,却没能带给她一丝快意。她眼神愈发寒冷,将手边的灯盏随手挥落在地,那灯盏滚了一圈,灯油顿时浸湿地毯,火苗寂然一瞬,“噌”地蔓延了一地。
觅罗却丝毫没理睬身后的火光与浓烟愈演愈烈,她在晃动的光影中莫名露出一个笑容。
藏?
如果我把彼岸的活物全部杀光,一个不留,你要怎么藏?
觅罗起身,衣摆轻飘飘地拂过烈焰,她一把推开窗,俯视脚下的万里高空。
不知从何升起的浓雾弥漫开来,将这片土地牢牢掩盖,仿佛将整个彼岸圈成了一座巨大的囚笼,而她则是这座囚笼唯一的主人。
祭神大典当天,久旱的彼岸降下了滂沱大雨。
然而这场雨非但不能浇灭虔诚信徒们的热情,反而令他们认为是祥瑞之兆,更何况长期在黑夜中生存的彼岸居民们受到雨水的影响微乎其微,大街小巷仍然挤满了看热闹的民众。
在奏乐与欢呼声中,通天楼的巡游飞鸢腾云驾雾,缓缓启程。
为首的飞鸢中央,觅罗倚靠在一把珠光宝气的交椅上,身边围绕着侍奉的奴仆。而飞鸢后端则是身着玄色礼服的献官,执事,舞生,乐生,而紧跟其后的两座飞鸢则坐满了几大世家身份尊贵的观礼者。
然而,倘若地面上的妖怪们能近距离接触那些表面其乐融融的贵宾,便会很快发现他们的异样。
这些人面孔泛着青黑,脸上笑容僵硬,仔细观察,他们全都没有呼吸,一举一动都十分呆滞,毫无生气。
尤其是坐在首位的金商两位家主,若在平日早免不了一场唇枪舌剑,如今他们却哥俩好地挨在一块儿,好不和谐。
飞鸢经过的地方,一只只红色的纸鹤伴随着雨点倾泻而下,妖怪们哄闹着去抢夺这传说中的神明祝福,期盼着未来更加美好的日子。可未曾想抢到纸鹤的妖怪还没来得及欢呼雀跃,却突然感觉精神涣散,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手里这枚小小的纸鹤吸走了似的。
然而身旁的家人却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仍推搡着他去抢掉落到眼前的纸鹤。
渐渐地,大街小巷里就站满捧着纸鹤仰头痴笑的妖怪们。
飞鸢会在整个彼岸上空巡游两圈。然后停在神社的山脚下。出于对神鸟的尊敬,通天楼主和随行的人员必须步行上山进入神社祭坛。
觅罗也许是心情不错,在明知没有观众的前提下也遵守了规矩,慢悠悠得带着身后的一众傀儡上了山。
而队伍的最尾端,两个身形魁梧的妖怪押送着一个浑身污血的人。
那人的一双腿似乎被故意折断后绑上了石块,完全丧失了活动能力。只能由两只妖怪拖拽着前行。凄惨的模样甚至不如前方作为祭品的牺牲玉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