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十分自然地几乎全裸着站在那里。我,一个男人,坐到一张沙发椅上,手端威士忌杯子,店里那些围着她忙的女人也一点没觉得有何不妥。昂热拉身后有一扇窗户。我望向下面的街道,能认出赌场前的古树和昂热拉的车子。
头一身衣服是绿色的麦斯楚纱做的,高领,袖子又长又宽,各有两排褶儿。这身拖地的衣服下面打着许多褶儿。
“你喜欢吗?”昂热拉问。
“非常喜欢,”我说“绿色配你合适极了。”女裁缝们将别针别在衣服的某些地方,仍然不是太合身。我喝了一小口威士忌,望着昂热拉。
她又脱去,我又看到了她的裸体,感觉到渴望。第二身衣服是黑色的,高只齐膝,真丝的,高领,脖子周围有褶儿,好像脖子是从褶儿里长出来的花萼。那布一直到乳根都是透明的。长袖,底下又有许多褶儿。褶儿似乎挺时髦。
我突然发现一个身穿米色西服的男人,他走近昂热拉的梅塞德斯车,在左前轮旁跪下来。我站起身,走向窗户,向外张望。那人还年轻,我无法认清他的脸。他正在摸前轮。我正要出声喝止,这时他一定是注意到了我在观察他。他闪电般起身,跳了两步就消失在古树的树干后面了。
“有什么事吗?”昂热拉问,背朝窗户。
“没有。”我说。但是我呆在那儿,想看看那家伙会不会再来。
第三身衣服长可曳地,是橙色的麦斯楚纱做的,带有微偏的钟形荷叶边,一个套着一个。我很喜欢这身衣服,就说了出来。
“但最美的是那件短黑的!”
“那我就在我们的生日那天穿它。”昂热拉说“六月十三日是我们的生日,罗伯特。”
她脱去这件晚礼服,又穿上这天下午她的那套运动衫。那是纯丝的,白底上有紫色和金色的纹状图案。
那些衣服还得作些改动。他们要给昂热拉送到戛纳去。我要求发票。当我付钱时,外面有三个男人脸色通红,穿着黄花衬衫和麻布短裤摇摇晃晃地走过。他们喝醉了,彼此挽肩搭背。他们怪声怪气地高声唱着:“莱茵河畔为何如此秀美?”
傍晚了,天色发暗了。我们坐在“福姆福姆”旁边,这是一家著名的喧闹的夜总会。我们坐在一家街头咖啡馆的小桌旁,喝着香槟,打量从我们身旁经过的许多人和汽车。我不时地望向梅塞德斯车,但先前的那个人不再露面了。这时我感到昂热拉在往我手里塞钱。
“这是干什么?”
“你为那些衣服付的钱。”她说。
“那些衣服由我买。”
“绝对不行!它们是我订做的,是一种工作服,你知道。我在店里让你付钱,因为你是我丈夫——不过,现在请你收回这些钱。”
“不!”
“收回吧!我坚决要求!”
这样推让了一会儿,最后昂热拉赢了。我收起钱。昂热拉顿时显得非常满意。我注视她良久,问:“你在想什么?”
“想圣诞节。”昂热拉脱口而出。
我盯着她。
“什么?”
“我一直在想圣诞节,罗伯特。”她笑“我疯了,这你是知道的!”
“谢天谢地,”我说“要不然咱们相互怎么合得来?圣诞节怎么了?”
“我想,你今年会在这里过圣诞节。你会在这里过——对不?”她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万分害怕地望着我。
“那当然。”我说。我这么说时对此坚信不移。不管届时会发生什么事——圣诞节时我想呆在昂热拉身边。
“那将是我生命中最美的圣诞节。”昂热拉说“过去我总是害怕这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