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不知道,长官。”但这么说听起来太欠诚实,所以又补充说“我会弹点钢琴。将军似乎很喜欢。”
“你真会弹钢琴?这我可不知道。在家时,我也爱吹吹萨克斯管。将军要你去,你钢琴肯定弹得很好。以后有时间我也想听你弹弹。”
“长官,只要您方便,随时乐意为您效劳。”
德弗里斯看着那邀请函,微笑着说:“今天晚上,是吗?唉,我可不想扫将军宴会的兴致。我看你的禁闭就从明天早晨点开始吧。这样可以了吗?”
“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长官。我不要求任何特殊待遇。”
“得啦,就这么办了。祝你今晚玩得愉快。不要把你的伤心事看得太重了。”
“谢谢您,舰长。没有别的吩咐了吗?”
“就这些了,威利。”他把那封邀请函还给少尉,威利扭头就走,出门时重重地带上了门。
威利冲上舷梯,跑回弹药舱。此刻,他清楚自己面前的道路。他在“凯恩号”上是没有希望了。新舰长将会读到他的考评报告,并永远把他当作一个靠不住的蠢货——不是基弗所讲的傻瓜,而是海军眼里的蠢货。需要做的事只剩一件了:脱离这该诅咒的“凯恩号”另起炉灶。对他所犯错误的惩罚已由那该死的考评报告偿还了。“我能够,而且我一定要把那段评语从我的记录中抹掉,愿上帝保佑我,”他对自己发誓“但绝不是在‘凯恩号’上,绝不在‘凯恩号’上!”他确信将军会把他调走的。有好几次,那位大人物在听完是谁用比目鱼打了安妮的屁股的合唱之后拥抱了他,并宣布他要尽一切努力调他去永远作他的参谋。“只要你说句话,威利!”他虽是在开玩笑,但这玩笑的内核是真实的,威利深信不疑。
他从弹药舱的一个油腻的抽屉里取出军官资格教程。他计算了当日应该学完的课目,把上午剩下的时间和整个下午都用来做教程上规定的作业,情绪低沉。晚饭后,他刮了脸,把头梳得油光铮亮,穿上他最后一套在岸上洗烫好的心爱的咔叽制服,整整齐齐地去见亚当斯上尉。“请准予离舰,长官。”
亚当斯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眼光移到威利手中的四份作业上,微笑着说:“准了。代我向将军问好。”他接过那些作业,放进他的文件筐里。
他刚踏上通往甲板的梯子就碰见佩因特两手拿着满把揉皱发霉的邮件往下走。他问:“有我的东西吗?”
“我把你的丢在弹药舱了。这些都是在南太平洋上追赶咱们两三个月,现在才赶上咱们的旧玩艺儿。”
威利去了舰艉。暮色中,水兵们正在后甲板上围着邮递员打转转,邮递员一边叫着名字,一边递出信件和邮包。他脚旁的甲板上堆着四个装满邮件、被风吹雨打得脏兮兮的帆布邮袋。
哈丁正在幽暗的弹药舱里的床上躺着。“我是不会有任何邮件的,”他睡意矇眬地说“那时候‘凯恩号’的邮寄名单上还没有我。但肯定有你。”
“没错,我的亲属认为我是直接到‘凯恩号’的——”威利打开昏暗的电灯。有好几封梅温、母亲和其他几个人的来信,因路上走的时间长已被弄得皱巴巴的。此外,还有一个磨破了的长方形包裹,看上去像是本书。当他看到包裹上父亲的笔迹时,心里不禁一震。他撕开信封,看见里面有一本黑皮的圣经,里面还露出一张揉皱的纸条。
威利,这是我答应给你的圣经。我欣喜地在这家医院的书店里找到一本,否则我就得请人到医院外面去买了。我想,圣经在医院里卖得快。如果我的字迹不甚端正那是因为我是坐在床上写的。我想,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他们明天给我做手术。主刀医生是老大夫诺斯特兰德博士。他绝对不会欺骗我。尽管如此,我还是十分感激他的乐观精神。
那么,我的儿子,你就好好看看旧约传道书的第章第段,好吗?我要把它当作我对你的最后嘱言。我没有更多的话了,只有说再见了,愿上帝保佑你。
爸爸
威利双手颤抖着翻到圣经里的这段话:
“凡你手所当做的事,要尽力去做;因为在你所必去的阴间,没有工作,没有谋算,没有知识,也没有智慧。”
这段话的下面有钢笔画的弯曲的黑线。在它旁边宽宽的空白处,基思医生写着:“他谈的是你在‘凯恩号’上的工作,威利。祝你好运。”
威利关了灯,扑倒在他的床上,把脸埋在落满烟尘的枕头里。他这样一动不动地趴了好大一会儿,丝毫不在意把他最后一套在岸上洗烫的咔叽制服弄皱。
有人伸手进来碰了碰他的胳膊。“基思少尉吗?”他抬头看见海军将军的勤务兵在舱门外面站着。“请原谅,长官。来接您的快艇正在舷梯下面等您呢。”
“谢谢你,”威利说。他用胳膊肘撑起身子,一只手捂着眼睛。“唉,能不能请你告诉将军我非常抱歉我今晚不能去了?我今晚好像得值班。”
“好的,长官。”那海军陆战队军士以有点难以相信的口气说,立即就走了。威利重又把脸扎在枕头里。
第二天早晨,菲利普弗朗西斯奎格海军少校来“凯恩舰”报到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