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利仔细看了看表说:“天哪,刚凌晨点,开什么会呀?”
“草莓的事,”佐根森说“叫杜斯利起床,行吗?我得叫其他人。”
起居舱里,军官们围着餐桌坐了一圈,衣着各式各样,头发蓬乱,睡眼惺忪。奎格坐在桌子的上方,没精打采地披着紫色的睡衣,沉着脸茫然地直视前方,随着两个钢球在一只手里来回转动,他的整个身子有节奏地前俯后仰。当威利扣着衬衣纽扣,踮着脚尖走进来,找把椅子坐下后,奎格什么招呼也没打。在随后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中,杜斯利进来了,接着是佐根森,再后是哈丁,他身上系着值班军官的武装带。
“现在全到齐了,长官。”佐根森以办事人员轻声奉承的语气说道。奎格没有反应。钢球不停地转呀转。悄然无声地过了几分钟。门开了。舰长的司务长惠特克拿着一个马口铁罐走了进来。他把马口铁罐放在餐桌上,威利看见罐里装满了沙子。那黑人吓得两眼圆睁,汗滴顺着他那瘦长的脸颊往下流,舌头不住地添着嘴唇。
“现在你肯定那是一加仑的马口铁罐。”奎格问。
“我肯定,长官。装猪油的马口铁罐,长官。奥基尔特里在厨房里,长官,常用的——”
“很好,拿铅笔和纸来,”舰长没专对任何人地说。佐根森霍地一下站起来把自己的钢笔和小记事本给了奎格。“马里克先生,今天晚上你吃了几份冰淇淋?”
“两份,长官。”
“基弗先生呢?”
“三份,舰长。”
奎格逐一询问了所有的军官,记下了他们的回答。“那么,惠特克,你的那些人吃草莓了吗?”
“吃了,长官。一人一份,长官。佐根森先生,他说可以吃,长官。”
“我说过,长官。”佐根森说。
“每人只一份,现在你要肯定,”奎格眯着眼睛看着黑人说。“这是正式调查,惠特克。对说谎的惩罚就是不名誉退役,还可能关几年禁闭。”
“死也不会说谎,长官。我亲自给他们端上桌子的,舰长。剩下的就锁起来了。一份,长官,我发誓——”
“很好,那又是三份。我吃了四份。”舰长把总数加在一起,喃喃自语地说。“惠特克,去拿一个盛汤的大碗到这儿来,还有那把你分草莓用的勺子。”
“明白明白,长官。”黑人进了餐具室,立刻拿着餐具回来了。
“现在——把沙子舀在大碗里去,上次你往冰淇淋盘子里舀了多少草莓就舀多少沙子。”
惠特克睁大眼睛看着那罐沙子、勺子和大碗好像它们是炸弹的各个部件,把部件装在一起,这炸弹就会把他炸飞。“长官,我不完全——”
“能舀多少就舀多少,请舀吧。”
黑人十分不情愿地从马口铁罐里舀了尖尖一勺沙子倒在了大碗里。“把大碗在桌子上传一圈。先生们,检查一下大碗那么,先生们都同意上次你们每盘冰淇淋吃的草莓大致是这么多啦?很好。惠特克,再演示一次,次。”铁罐里的沙子越来越少,都堆在大碗里了。威利试图用手揉去不停眨着的两眼中的睡意。“好,为了量准,再演示次好,马里克先生,拿起那个一加仑罐,告诉我还剩多少沙子。”
马里克往铁罐里瞧了瞧,说:“大约一夸脱,或许还少点儿,长官。”
“行了。”舰长故意点着一支香烟。“先生们,分钟之前我召集了这次会议,我派人去拿些冰淇淋和草莓来。惠特克给我拿来冰淇淋,说‘没有草莓了’。先生们,你们谁能解释剩下的一夸脱草莓为什么不见了?”军官们偷偷地面面相觑,谁也不吭声。“好。”舰长站了起来。“关于草莓的事我倒有个不错的主意。不过,你们这些先生的责任就是维护舰上的秩序,防止像盗窃餐厅储藏室那样的犯罪。现在我指定你们大家组成调查委员会,由马里克任主任,去调查草莓的下落。”
“你的意思是明天早上开始调查吧,长官?”马里克问。
“我说的是现在,马里克先生。根据我的手表,现在还不是早上,而是凌晨点分。如果今天早上点以前你们还得不出结果,我就自己来解开这个谜——在将来的业绩评定报告中适当注明调查委员会未完成其指定的任务。”
舰长离开之后,马里克开始对惠特克没完没了地盘问。过了一会儿,他派人把司务长的其他同伴找了来。这三个黑人男孩并排站着,很有礼貌地回答各个军官连珠炮似的向他们提出的问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他们那里弄出的情况是那天晚上点半把容器锁好放起来之后——他们不记得是谁把它放入冰柜的——里面还剩些草莓——他们不知道还剩多少。凌晨点值勤军官曾叫惠特克再给舰长送一份冰淇淋,结果发现容器已经空了,只能在容器底上刮下一些红色的汁液。军官们纠缠这几个黑人直到天亮也没有推翻他们讲过的这番话。最后马里克精疲力竭地放了这些勤务兵。
“这是条死胡同,”副舰长说“也许他们把东西吃光了。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
“即使他们吃了,我也不会怪他们。再吃一顿也不够呀。”哈丁说。
“餐厅侍应生踩碎了草莓时,”威利打了个哈欠“你们不应该给他套上口套。”
“我和史蒂夫根本不担心业绩评定报告,”基弗把头趴在两只胳臂上说“你们这些小人物才会担心。我们两人谁都可以接替奎格,不管从哪方面讲,我们是出色的军官。我可以当面骂他——我实际上也骂过。上次业绩评定报告我仍然得了个。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