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忍忍吗?”威利央求道。
“实在忍不住了,”哈丁难受得脸都发青了,就像中毒了似的。“实在没办法,我可以吐在我的帽子里。”他摘下军官帽,接着说“我实在是不愿意。这是我惟一的一顶帽子——”
“用我的,”威利毫不犹豫地说“我另外还有两顶。”他把自己新的军官帽子倒过来递给哈丁。
“你对人真是太热诚了。”哈丁喘息着说。
“别客气了,”威利说“就请便吧。”
哈丁毫无保留地把肚子里的东西全都吐进了那顶伸在他面前的帽子里。威利感到一阵恶心,差一点也要呕吐,但强忍住了。这一下,哈丁的脸色好一点了。“我的妈呀,威利,太感谢了。现在该把这玩艺儿怎么办呢?”
“这可问着了,”威利呆呆地望着他手上那个让人直想哭的东西“满满一帽子的——那东西——可还真不好办呢。”
“把它抛到舰外边去。”
威利摇了摇头“它有可能倒翻过来。风可能吹翻它的。”
“这好办,”哈丁说“你总不能再戴它了呀。”
威利解开用来系在下颏上的帽带,结成圆圈,小心翼翼地像挂吊桶一样将其挂在乌鸦窝的一个角上。“就让它永远挂在那儿吧,”威利说“算是你在给‘凯恩号’敬礼。”
“我从这儿再也下不去了,”哈丁声音虚弱地说“你先下去吧。我就死在这儿,烂在这儿了。除了我的家人没人会想我的。”
“胡说八道。你真的有三个孩子吗?”
“当然。我老婆都快要生第四个了。”
“那你到这该死的海军里来干什么?”
“我就是那些认为自己非打这场仗不可的大呆鸟之一。”
“觉得好些了吗?”
“好点了,谢谢。”
“来吧,”威利说“我先下。你不会掉下去的。假如咱们在这上面再呆下去,咱两人都得病倒,摔下去。”
因为滑,下桅杆就成了一个漫长的恐怖历程。威利汗流不止的双手就在狭窄的把手上滑脱了一次,他的脚也在一个可怕的踏脚点上滑了一下。不过他们两人都下到了甲板上。哈丁走起路来两腿直发抖,满脸汗流如注。“我要趴下亲亲甲板。”他喃喃地说。
“周围有水兵瞧着呢,”威利小声说“这一天的工作总算干完了。走吧,回弹药舱去。”
那个小小的坟墓里现在安了两张床。哈丁一头扎进下面的那张床,威利则倒在上面的床上。他们喘着粗气一声不吭地躺了一阵。最后,哈丁终于有气无力地开口了:“喂,我听说有鲜血凝成的友谊,但从未听说过有呕吐凝成的友谊。反正都一样,基思,我得谢谢你。你用你的帽子做了件高尚的事。”
“我只是走运罢了,”威利说“没让你为我做同样的事。毫无疑问,在这次愉快的航行中你会有很多机会的。”
“随时,”哈丁说,声音越来越小。“随时准备为你效劳,基思。再次谢谢你。”他说完就翻过身去睡着了。
威利觉得他似乎刚刚迷瞪了一下就有一只手伸上床来摇动他了。“吃饭了,长官。”是惠特克的声音,接着脚步声就在舱外的甲板上渐去渐远了。
“哈丁,”威利呻吟着说“你还想吃晚饭吗?”
“啊?已经要吃晚饭啦?不吃了。我就想睡——”
“还是去吃点儿的好。咱们不去可不好看。”
军官起居舱的长餐桌那儿包括舰长在内共有三名军官。其他人都到岸上休假去了。威利和哈丁在铺着白桌布的长桌下端落座,开始一声不吭地吃着。其他那几个人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相互就有关瓜达卡纳尔岛、新西兰和澳大利亚曾经发生的事情说着些令人听不懂的笑话。马里克是第一个朝他们看的人。他身强力壮,圆脸盘,一副好斗的样子,约莫岁,剃着囚犯头。“你们两个人的眼睛看上去有点红啊。”他说。
威利回话说:“我们刚刚在弹药舱迷瞪了几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