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德琳让她的客人坐在播音室舞台上的贵宾席,靠近克里弗兰接见业余爱好者的桌子,面前就是一幅用硬纸作成的巨大广告牌,上面是晨笑牌粉红色泻盐广告。她把自己安置在那间玻璃操纵室里。观众很多,在维克多-亨利看来,全是些愚昧无知的人,他们为业余演员结结巴巴的讲话鼓掌,听了克里弗兰的戏谑就哄堂大笑。克里弗兰用轻快、狐狸般的魅力把这个节目主持得很好。帕格现在知道梅德琳如今是跟一个很有前途的人搭了伙。但是这个节目使他看了感到讨厌。一个业余演员扮演电线修理工。克里弗兰说:“喂,喂,大概他们在法国现在正需要你。”
“法国,克里弗兰先生?”
“是呀,去修理马奇诺防线。”
原文“电线”和“防线”是同一个字。
他向观众眨了眨眼。他们哄堂大笑,鼓起掌来。
“你觉得有意思吗?”帕格隔着罗达小声问巴穆-柯比。
“我从来不听收音机,”这位工程师说。“很有趣,就象参观精神病院。”
“克里弗兰这人可是很逗,”罗达说。
演出结束后,观众蜂拥到台上围着休-克里弗兰要他签名的时候,梅德琳来到他们这里。“真糟糕,因为要广播新闻公报,最精采的两小段被停播了。这些负责新闻的人,总是这么蛮横!”
“发生什么事了?”维克多-亨利问。
“唉,当然是关于战争的消息。还是那些情况,德国人又占领了几个城市,法国正在溃败,等等。没什么新鲜的。等
会儿休知道了他们停播弹琴的刽子手这一段,准要发脾气的。”
“您是亨利小姐吗?”一个穿制服的仆人走近她。
“什么事?”
“紧急长途电话,小姐,在克里弗兰先生的办公室,找拉古秋小姐,从波多黎各打来的。”
“青鸟号”渔船以每小时四海里的速度在海湾里轻轻飘荡。阳光下,拜伦和娜塔丽躺在船的天桥上相互搂抱着。下面,那个下颏凹陷、脸晒得红红的船长喝着一缸子啤酒,朝机轮打着哈欠。隐隐听到通向岸上的电话发出急促而细碎的呼号声。空战椅的窝孔内插着长杆,鱼线从那里拖在水中。这一对给太阳晒得黑黝黝的情人差不多全身赤裸,只穿着游泳衣,他们忘记了鱼,忘记了鱼线,也忘记了船长。他们忘记了死亡,也忘记了战争。平静的深蓝色海水和清澈的淡蓝色天空仿佛一个大圆圈,他们就躺在这个圆圈的中心。太阳好象只照在他们两个人身上。
战椅是海上钓鱼的人坐的椅子,坐在椅子上拉动钓线使鱼疲乏。
甲板传出下面用力敲打的回声,迅疾的四下,象摩斯电码里的v字信号。
“喂,亨利先生,您醒着吗?”
“什么事?”拜伦粗声粗气地喊,用一只胳膊肘支起身子。
“岸上来电话,您的爸爸要您回去。”
“我父亲?搞错船了,他在华盛顿哪。”
“等一会——喂,喂,‘青鸟’要皮尔-托马斯——”他们又听见嘎嘎的电话呼号声“嘿,亨利先生。您的父亲——他是不是海军军官,上校?”
“对了。”
“办公室接到您女朋友母亲打来的电话,您父亲正在她家里。他留下话要您马上回去。”娜塔丽坐了起来,睁大了眼睛,露出吃惊的神色。拜伦喊道:“好吧,咱们往回开。”
“怎么回事?”娜塔丽大声说。
“我一点都不知道。”
小船在深色的海上划出一道绿白色的圆圈,掉转头来开足马力返航。船开始上下颠簸,风吹乱了娜塔丽松散的、长长的黑发,她从草篮里抽出一面镜子。“唉呀,你看我成了什么样子,看我这张嘴,好象让耗子咬过了一样!”她把手背放在唇上。“我这象戈尔贡的头发现在整理也没用,等进了屋再说吧。你爸爸找你有什么事,勃拉尼?”
希腊神话里的蛇发女妖,人见了吓得变成化石。
“你干吗这么害怕?大概是和我母亲一起来的,她想见见你。这也不能怪她,我一下子就溜到这儿来了。如果他们真来了,我就把事情告诉他们,娜塔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