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那太好啦。多谢啦。”娜塔丽怕是自己听错了,重复说了声:“夫人?”
副艇长的微笑略显出点疲惫。“这是我在军事学院一年级的时候他们给起的。既然我姓埃斯特,这个外号大概是跑不掉的。娜塔丽,我的名字叫卡塔尔,你尽管直呼吧。”
埃斯特夫人是一个嫁给英国贵族的美国女人,英国下议院第一个女议员,是三十至四十年代英美政界的活跃人物。
在开往城里的路上,两个潜艇军官就描述起“s-号”在离里斯本一百五十英里时,本已得到开往直布罗陀的命令。艇长知道拜伦的计划,表示了遗憾,但他仍然吩咐把航线往南移。然而过了不到一小时,艇长接到报告说,二号主机垮了,前舱的电槽放出过多的氧气,蒸化器底部也起了碱,这只老潜艇周身都患着失调症,需要在里斯本紧急停靠两三天,进行检修。把这个报告交给艇长的埃斯特表示了自己的意见,认为往直布罗陀开要担风险,他的意见得到了轮机长的支持。所有这一切都是一本正经地报告的,艇长也是一本正经地采纳副艇长的建议而把航向改到里斯本的。
“你们这么搞怎么保得住不受处分?”斯鲁特说。“你们不会都被送到军事法庭去吗?”
“谁也没撒一句谎,”埃斯特带着一副天真的笑容说。“我们有机器运行状况的记录为凭。这些超龄的潜艇一直就这么气喘吁吁地挣扎着,几乎任何时候都可以根据它的状况宣布报废。改开里斯本的决定做得非常稳妥、非常正确呢。”
娜塔丽对拜伦说:“那么你们就乘这样超龄的破家伙潜到海底去吗?”
“可是,娜塔丽,‘s-号’已经潜海四千七百二十三次了,它总还能再潜几趟吧!”
“往海底潜算不得什么,”埃斯特“夫人”说。“你只要一拉闸,它就潜下去了。再一开气管,它又浮上来了。使这个老家伙吃力的是从这里开到那里。可是我们总能对付。顺便提一下:婚礼完成后,请大家到艇上玩玩去。”
“我?到一只潜艇上!”娜塔丽把裙子紧紧地往大腿下边掖了掖。
“艇长要向你们祝贺。你知道,为了来里斯本,他是帮了忙的。”
“等会儿再看吧,”娜塔丽说。“斯鲁特!你是成心想叫我们都撞个头破血流吗?”
“对不起,那辆卡车也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斯鲁特一面说,一面把车开回凹凸不平的路上去。他开得太快了。
奔克尔-泽尔斯顿在海军部门外的阳光下握了握亨利少尉的手,好奇地仔细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我很高兴见到一位有本事把什么都办成了的精明人。”
“事情还没办成呢,先生,还差得远哪。多谢您主动提议来解救我们。”
“来吧,看看事情怎么进展。你那边的后台可真硬。这位德-爱赛盖似乎是海军作战部副部长。”
从这位德-爱赛盖的一间间接待室、他办公室门前配备的武装卫兵之多、办公室本身的宽大、家具的华丽和他的制服上的金色穗带和勋章的灿烂来判断,他的职位一定相当高。他身材矮小,肤色棕黑,拉丁族的脸长得很严峻,浓密的头发两鬓已经开始花白。他直直地站在那里,和大家一一握手,用高雅的风度对他们做出欢迎的手势。他朝娜塔丽深深鞠了一躬,深色的眼睛里闪现了仰慕的神色。随后他拿出公事公办的姿态,叽里哇啦地用葡萄牙语对泽尔斯顿飞快地讲起来。
“他说,这类事儿需要时间,”泽尔斯顿传达了他的大意。
“他很想请大家吃顿午饭。”
拜伦朝娜塔丽瞥了一眼,然后说:“他很客气。可是他知不知道我们总共只有三天?”
“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催他,”泽尔斯顿咕哝说。
“请把我这句话翻给他听。”
“好吧。”
这位葡萄牙官员严肃地听着泽尔斯顿说的话。他的目光一直在拜伦身上。他用嘴边的皱纹和那阴沉的脸上闪过的一道风趣,表示他理解一个年轻恋人的焦急。他转过身来,突然朝着坐在一张小桌跟前的助手吩咐了一下——那位助手身上被挂的金色穗带仅少于他本人。助手马上站起来,走出房门。过了静寂无声的片刻,他捧着一束红玫瑰回来了。他把花束递给德-爱赛盖,德-爱赛盖又把花束递给娜塔丽-杰斯特罗,向她鞠了个躬,说了几句听来十分优美的话。
泽尔斯顿翻译道:“在这玫瑰花上的露珠未干之前,你们二位就已成为夫妻了。”
“哎呀,那太美啦!多谢您!”娜塔丽的声音有些发抖了。她捧着花束,环顾着大家,神色忸怩地说:“你们知道,我现在开始相信了,刚刚第一次相信。”
“夫人,演习开始了,”埃斯特上尉说“如果想取消,得马上下命令。”
“取消?”她挽住拜伦的胳膊“没的事。开炮!”
“嗨,不愧为一位海军的妻子,”埃斯特上尉说。
德-爱赛盖十分留心地想听懂他们之间的这段谈话。他请泽尔斯顿替他翻出来。他大声笑了,握住娜塔丽的手吻了吻。
“来吧,”他用英语说“吃顿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