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队这时候只好打起哈哈,和起稀泥“啊,孙医生,听他把话说完嘛,看看到底什么意思。”然而这样的说法,却在所有人心底激起少许不满,认为这是队长的公开袒护。法医无奈,只得又坐了回去。
“那我接着说,”艾莲蹬鼻子上脸,完全忘记了旁人感受“我总觉得照片的发现位置值得怀疑,虽然这东西是我最先注意到的,但即使没有我,警员们一样会发现。问题是,凶手有什么必要把照片安排在下水道里,他做这个会不会有别的理由。与以往的案件不同,这一次的手法虽然一致,可我总觉得有些独特之处。按照发现的时间顺序,这次的被害者是第三个呈现出来的,可依照法医的判断,死亡时间却是排在最前面的。也许这只是个巧合,但也许不是,如果凶手刻意安排了这样的骗局,那么,我们都可能会被法医报告误导,认为”
“你到底想说什么?”法医忍无可忍“一直以来,误导大家的是你。你又有什么资格评论我的检验结果?”
“因为昆虫不寻常的动态,我起先也以为是演替模式,但后来发现”艾莲一时语塞,他忽然发现自己不小心落入了法医的圈套——他该怎么解释?怎么说明从昆虫学角度上进行的死亡推测和法医的有所区别?即使他发现蝇类的活动与甲虫的出现都有些异样,即使他注意到天气对昆虫不寻常的影响,可他怎么说出口?
艾莲犯了两个错误:第一,他不该暴露自己偷偷取走了蛆虫样品的不光彩的事实;第二,他不该在别人擅长的领域随便发表自己的评论。
法医看穿了艾莲的危难之处,这时候,先前积压下来的不满一股脑地发作了“我知道你得出结论的原因,因为你私自带走了昆虫样品进行分析,对吧?”
一时间所有人的焦点集中在针锋相对的两人身上,即使刘队也不能对这局面无动于衷了“艾莲,你真的拿走了蛆虫样品?”
艾莲无法否认别人的指控,只好点点头算作承认。
嘘声过后,舞台上呈现了一边倒的局势:法医并没有原谅艾莲偷偷摸摸的举动,别的人也不会,目光齐刷刷地投在刘队身上,让他第一次尝到了来自于内部的压力。
刘队不傻,甚至很是精明,他明白这时候再听之任之所带来的不良后果——不团结,他这样想到,在内外交困的时候,他无法设想这会给案件调查产生多么严重的阻碍,他也无法承担这后果。思虑半晌,他终于开了口:“艾莲,”他说,语气里透出苦涩“不论如何,你都不该这么做的”他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面的话,只好拖了个长长的尾音。
艾莲心知肚明,为自己的冲动而深深懊悔,他仰头盯着天花板上的吸顶大灯,苦笑了一阵“我明白,”他随后站起身,对着坐在的全体警员深深鞠了一躬“抱歉,是我犯了错,也许我真的不适合”
陈芳紧张到了极点,她完全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悄悄攥紧了口袋里的录音笔——她还没来得及把这东西交给艾莲呢。她心潮起伏,想着如果麦涛在场,也许事情不至于闹得这么尴尬。
艾莲深深鞠了一躬,这甚至处于法医的预料,他干巴巴张开了嘴半天合不拢。他也没想到会闹到这个地步,可事已至此,他也没办法收回自己说过的话。
这是一场斗争,艾莲终于因为自己压根儿就不了解斗争的规则而败下阵来——即便法医都案子里原谅了他,可刘队没的选择,他已经无法挽留艾莲,这个队伍里不安定不团结的因素,必须除去!
艾莲深深地鞠了一躬,随后从众人身后走过。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看着他走到门口,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只是希望大家能了解我今天说的话,在不同的科学鉴别上,对尸体的死亡时间产生了不一样的推断,希望大家能找出这个问题的理由。”
没有人接他的话茬,陈芳很想说些什么,告诉他大家既想信任他,又由于特殊的环境无法信任他的想法,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刘队没动地方,对着他的背影说了一句:“艾莲,我们随时欢迎你回来,继续调查案子。”
刘队无法说出把他驱逐出调查组这样硬生生的话来,可没有驱逐,何谓“回来”?
艾莲推门走出的时候,也吸了一下鼻子,人们看不见他的正脸,因此也就不得而知,他是也感冒了,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
陈芳很想给麦涛打个电话,告诉他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询问他自己该则么办。可直到他拨完号码,才发现那是打给艾莲的。
“会议结束了。”这是她的开场白,说完便后悔,自己为何还要提起那不愉快的事呢?
“嗯。”他回答。
“那”她发现自己好像变成了傻子“我可不可以见你?”
“花自然要展示它最美的姿态,至于引来了蜂蝶,那也算是一种无谓的副产品吧?”他答非所问“已经十一点了,改天吧。”
“我从来没见你戴过表,你是怎么知道时间的?”
“我不是有手机吗?”艾莲懒得解释。